陳儒生不斷翕動的嘴慣性地上下晃動了幾下,才停了下來,也覺得話有不妥,幹脆做了個總結:“王嶽很疼兒子,兒子卻不孝順。”
說到這,他目光直指陳彥春。
陳彥春還沉浸在父親失态的窘迫裡,十指交握着,掌心都摳出了血。
“好,第二個問題。”
凜冬不緊不慢地往前探了半個身位,抽了一張紙巾,将銀行卡上的茶漬擦掉,無聲地遞回陳儒生的面前,“當初,王嶽在白晝集團是沒有股份的,卻無償拿出了自己在王子集團近10%的股份補償給了幾位大股東。若不是如此,這10%未來肯定是王傳之的,陳總,您覺得父子倆會因為這件事産生矛盾嗎?”
夏晝一頓,驚訝地看向凜冬。
陳儒生也呼吸一滞,瞪着凜冬挂着口罩的臉,一臉驚懼:“這是從何說起?無償?王嶽哪有這麼好心?他和常迅光唱雙簧而已,就是為了生吞了白晝集團,開會做戲而已,私底下肯定簽訂了抽屜協議。”
“原來是這樣。”凜冬重重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
“商人嘛,唯利是圖可以理解。”陳儒生深深陷進沙發裡,雙手搭在扶手上,深深地感歎:“我們這幫做生意的老古董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好時代,但也是一将功成萬骨枯,多少人跌落谷底後,沒能爬起來的。其實我也準備退下去了,茹毛飲血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現在年輕人玩的都是尖端科技,創新技術,我們這把老骨頭,跟不上時代。”
他把頭歪向夏晝,手指在扶手上敲擊着:“小夏,但你爸爸除外,他有魄力、有膽識,還有眼力。當年他慧眼識珠,極力推行新能源項目,你看看現在,國家政策大力支持,新能源搞得如火如荼。哎,如果他還在,一定能扛起新能源頭部民企的大旗。”
凜冬将手搭在夏晝的手背,笑着問:“陳總,夏叔叔這麼看好新能源,平時他也玩類型産品嗎?比如汽車、遊戲、無人機、VR這些?”
“額……應該有吧。”陳儒生說話不太順暢,眯了眯眼,“但時間太長了,我不太記得了。”
夏晝倒是知道一點,剛想補充,凜冬竟然拍了拍大腿,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陳儒生頭頂的燈光,陳儒生霎時感覺烏雲蓋頂。
“陳總,今天上午,公安部已經決定重啟夏民天和白頌娟堕樓案的調查,到時候,恐怕又要麻煩陳總,再努力回憶一下,這些您不太記得的事情……”
夏晝蹭地一下起身,拽着凜冬的手臂——
“什麼?案件要重啟?!”
夏晝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怎麼可能呢?
凜冬溫柔地看向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确定?”
凜冬目光堅定:“我确定。”
夏晝捂着通紅的鼻子,“是你——”
凜冬擺了擺頭,示意回去再說。
反觀陳儒生,臉慘白如紙,鼓着掌,嘴上大喊:
“真的嗎?那就太、太好了!”
陳彥春皺了皺眉頭,父親表現出來的驚慌和失态,實在是過于明顯和反常。
“陳總,今天打擾了,飯就不吃了。等案件告破,我和夏晝一定要請陳總和陳公子好好……叙叙舊。”說罷,他摟着夏晝,在陳儒生父子震驚的目光下走出了書房。
回到車上,夏晝仍處于極度震驚中。
“我在做夢嗎?”
“你不是在做夢。”凜冬啟動車子,駛離了禦景莊園,他把手機遞給夏晝,上面是公安部的新聞發布會片段:“我研究過,這個案子的确有很多疑點,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夏晝反複地看着幾分鐘的新聞,看着看着就淚眼朦胧了,還來不及問凜冬怎麼回事,車就停了下來,車外傳來喧鬧聲。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環球嘉園,車外是一群聞風而來記者,把小區門都堵了,車子也圍了個水洩不通。
車是過不去了,凜冬絲毫沒猶豫,将風衣包住夏晝的頭,打橫抱着,飛快而蠻橫地沖回了A棟。
保镖們護送兩人回到了九樓。
“呼——”凜冬也喘着粗氣,輕輕放下夏晝:“一群瘋子。”
休息片刻,他牽着夏晝走進書房,門正對着的牆上挂着一個深藍色布簾,他輕輕一扯——
密密麻麻的照片、報紙、打印紙,各種顔色的圈圈點點,勾勒出那些盤根錯節,紛呈複雜的關系。
都是與父母堕樓案相關的人員和線索。
夏晝的眼像是失控的蓄水池,蓄滿了淚水,對着這面牆,捂着臉哭了一個小時。
父母的照片不斷地沖刷着夏晝最脆弱的神經,但更令她難以承受的是,凜冬竟然瞞着自己做了這麼多工作,還完成了自己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做到的——重啟案件。
“現在最要緊的是現場證據,檔案裡消失的那一部分到底是什麼。當初這個案件是市刑偵一隊主辦,公安部督辦,這裡面一定有道不明說不清的力量在作祟。”凜冬站在牆邊,用筆在陳儒生的照片下打了個√,同時在陳彥春的照片下打了個小×。
夏晝依然在啜泣。
許久,啜泣聲停了,凜冬認真地說:“夏晝,不要瞞我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夏晝擡起紅腫的眼,凜冬偏頭與她對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為了你,我會拼盡全力去解開真相,前提是,你要的是真相。”
“凜冬,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