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走我後,一周。”語氣委屈巴巴。
“感染了?”
幾秒的遲滞,凜冬忽然慌張地把褲子一提,背過身去套羊絨衫,咕哝道:“還行,沒怎麼感染。”
每天燙得跟個人形暖手寶似的,床都下不了,現在被他形容得這麼輕飄飄。
窩在被子裡的夏晝想說什麼,但凜冬背過身去穿衣服,沒辦法識别她的唇語。焦急地等了兩分鐘還不見對方轉身,夏晝隻能自己下床,走到凜冬身後。
“對不起。”
凜冬一驚,脊背整個僵住了。
他垂下臉,望見兩隻白玉般的手圈在了自己的腰上,胸腔一起一伏,過了好一會,他才轉身,注視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夏晝,你把芯片放到我的傷口裡,不就是為了給我留言?你跟凜然約定我們不再見面,你也以為我們這輩子不會再見面,所以留下這塊芯片給我做念想,這一筆賬我等你好了再跟你算。但這塊芯片每十秒鐘振動一次,每次三下。其實,你是不是想表達‘對不起,我愛你’……”
夏晝瞪大了眼,眼眶裡眼淚很快幹涸了,無比震驚地聽完了凜冬描述自己對這塊芯片的理解。
簡直離譜。
“對不起我收到了,另外三個字,什麼時候還給我?”
一抹淺淺的笑意忽地出現在夏晝的唇角,眼前的男人看似在說着天真話,實際上是在挖坑下套。
如果自己承認了芯片的作用是為了表達我愛你,那無愛症的說辭便不攻自破。
如果不承認,那就要說出放置芯片的真實原因。
哪一條,都無法脫口而出。
“你真不愧是國安系統的Best of the best。”夏晝控制住想豎起的大拇指。
凜冬識别到這句可愛的唇語,順勢将自己的唇也貼了過去:“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不然我白白發了幾天熱……”
夏晝偏着頭躲避,身體一軟,倒在床上,“頭暈。”
凜冬明知是借口,還是順着夏晝的意思,給她蓋好被子:“你再睡一會,等醒來我陪你吃點東西。”
夏晝說頭暈也不完全是假話,長期氣血不足,身體機能需要時間修複,再加上和凜冬久别重逢,興奮了這麼大半天,确實累了,在凜冬的安撫下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一睡睡到了晚上十點,再醒來時,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夏晝的瞳孔如地震般震顫,還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
他粗粝的掌心緊握着一束見月草,淡黃的花瓣淩亂枯萎。
走到離病床一米時,鞠了個躬。
“夏特助,這是我、我剛從夏城摘了拿過來的。我要……謝謝你。”
“陸隊長,你還活着……”夏晝的嗓音嘶啞、伴着一點哭腔。
陸參一驚,往前走了一步,見月草的花瓣因為他的步伐用力而抖落了幾片,“在洛城,亞瑟就放了我們,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還說,是托你的福,不然早就把我們殺了。”
陸參說這句話時,臉上蒙上了一層羞辱之色。
當時,他們被抛棄在一片陌生海灘,全員受了重傷,沒有通訊工具也沒有食物藥品,再加上因為台風預警,根本沒有漁船出海。
就在他們以為所有人都死定了時,老天給他們送來幾個“追風者”,也就是民間的台風愛好者。
“他們駕着車來到海邊,發現了我們,連忙把我們送到了醫院,我們一個不少,全活了下來。”
夏晝咬着唇聽完這段故事,亞瑟騙自己說早就把他們殺了。也是因為這一點,自己才那麼狠心地對待亞瑟。
她轉向凜冬,“他死了?”
凜冬眼眸冷肅,唔了一聲,随後說:“死了。”
夏晝閉上了眼,淚水滾落下來,“好、好。”
他真的死了。
陸參手足無措,在接收到凜冬的眼神後,放下見月草,離開了病房。
……
夜色漸濃,見月草散發出淡淡的幽香。
凜冬坐在床沿,拍着夏晝佝偻的背,“好了,都過去了,他再也不會纏着你了,所有噩夢都結束了。”
凜冬的心很痛,他知道夏晝在哭什麼。
亞瑟一向喜歡玩弄他人,他是為了刺激夏晝才說殺了陸參他們,一定是這樣。
安撫夏晝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一定不是因為想将來某一天,夏晝知道真相後感到愧疚和後悔,然後一輩子記住他、懷念他。
一定是前面那個原因,一定不是十惡不赦的人間惡魔亞瑟偏偏對夏晝動了情。可又是為什麼,亞瑟給自己發信号,讓自己去救夏晝,然後他卻來個“英勇赴死”?
凜冬搖了搖頭,他不想再去糾結這些,他隻想珍惜眼前人。
“吃點東西好不好?”
美食撫慰人心,是對的。
深夜,在凜冬的陪伴下,夏晝吃了一年以來最正常的一頓飯。
這頓飯沒有對峙,沒有僵局,沒有仇恨,隻有凜冬平靜的絮語和溫暖的大掌。
夏晝嘗着風味完全不同的甜粥,笑着說了兩個字:國安。
凜冬立刻意會,說道:“我目前屬于停薪留職,分管我的副局長丁萍讓我慎重考慮要不要回去……現在鈴蘭是代處長。”
這一年夏國國泰民安,國際上也沒有發生過一起針對夏國人的恐怖活動。
所以鈴蘭雖然工作忙,但還是能空出一點時間去相親,隻是相親對象總是不理想,父母總說她眼界太高,讓她放低标準,她不知道要将标準放到多低,才算低。
“淩晨辭職了,去了太古國。”
淩晨辭職并不是因為複仇完成就不想再替國安效命,而是他不想帶着仇恨和私心加入國安。
他去太古國也是做反恐工作,不過是公益性質的,他不想自我救贖,他想的是救贖他人,說到底還是被一位天使醫生給感染了。
夏晝投去驚訝的一瞥,瞳孔如同通電的燈泡,瞬間亮了。
“噢~”她拖長尾音。
凜冬擺了擺筷子,示意她不許八卦,“說其他人。紀年還是老樣子,天天熬夜,前一段處裡安排體檢,他給檢查出了心肌肥厚,吓得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還求我給他找了個中藥專家,準備慢慢來調理。”
中藥專家,若有所指。
夏晝也搖了搖勺子,示意對方不許打聽,還發出一聲古靈精怪的:“啾啾~”
“你說小麻雀呀,和大妞兩個活寶整天還是嘻嘻哈哈,你問他們是不是一對,我看他們更像兄妹。”
夏晝晃了晃頭,表示不見得。
接着,凜冬提到了阿訓,阿訓主動報名了特種部隊參加特訓去了,而宋末和宋初兩兄弟因為立了大功,再加上同卵雙胎的優勢,被國際情報部門借調征用了。
說到這,凜冬停住了,不再言語,自顧自吃起了菜
夏晝歪着臉,攤開一隻手掌。
凜冬摸了摸下巴,面帶疑惑,跟夏晝玩起了啞謎遊戲。
“還有一個人!”夏晝急得喊出了口,唾沫飛濺。
凜冬憋着笑,假裝不情願地吐槽:“這個小鬼頭天天跟我打電話,打聽有沒有你的消息,他真的……對你很特别。”
說着,凜冬眼裡浮現出一層笑意: “我想,一起面對過生死的朋友,感情的确不一樣。”
聽到這,夏晝也跟着笑了。
辛玖的确不一樣,從初次相遇就注定這份友情不一般。
這一夜,溫暖而漫長。
凜冬的有問必答,永遠有回應,是對夏晝最好的治愈。
一句句平實惬意的閑聊,擠走了夏晝腦海裡的二層别墅和湛藍的海域裡爆炸的遊艇。
那些灰暗、陰霾、疏離、提心吊膽的日子終于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