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祯本想拒絕,可又不知這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好奇心驅使下還是讓人取來了紙筆。
晏绾不理會呂祯眼底的狐疑,老神在在地在桌前站定,飽蘸濃墨後落筆,黑色的線條在微微泛黃的宣紙上顯得格外利落。
從古至今,缂絲的織機都沒有什麼大的革新,最簡單的平紋織機就能織造出精美遠勝書畫的缂絲織品。
她從小就在家裡那台缂絲平紋織機旁長大,懂事後就一直用它練習技藝,對它的構造了如指掌,别說畫了,就是給她材料,讓她制一台出來也不在話下。
“舅舅——”房間的門忽地被推開,一道玉蘭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着一臉緊張的劉掌事。
“呂姑娘,裡頭有貴客,您......”
“貴客?”呂瑤的目光落在站在桌前揮筆的少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年紀似乎和自己一般大,頭也不擡,真是沒禮貌。
這就是劉掌事說的貴客?不就是個貌美的小丫頭罷了,有什麼可稀奇的。
呂祯的心神都在那張宣紙上,上面落下的一筆一畫都在牽動着他的神經,以至于呂瑤都走到跟前了他才回過神來。
“瑤瑤?你怎麼來了?”呂祯的眼神快速往屏風處掃了一眼,而後低聲道:“這有貴客,你先和老劉下樓去。”
呂瑤走近兩步,想看清楚這姑娘到底在紙上畫些啥,她柳眉一挑,“不過是些橫平豎直的線條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晏绾聞聲擡頭,隻見一個梳着小流雲髻的圓眼姑娘站在身前,模樣秀麗,縱使撇着嘴,也俏生生如同一朵綠玉蘭般。
見少女看來,呂瑤心中一滞,她還沒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女子,豔若三月春桃,她心中的那點敵意都顯得尴尬起來,她輕哼了一聲,仍是犟着嘴,“看什麼看......”說罷,像是隻蝴蝶般消失在門口。
晏绾失笑,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她收回視線,最後添了幾筆。
呂祯的眼神變化莫測,在圖紙與晏绾的臉上來回掃視,狐疑道:“你确定這織機能用?雲錦的織機都需要兩人協作,缂絲技藝可不比雲錦簡單,甚至更為繁複,你這織機瞧起來構造頗為簡單,隻需一人就能操作,不會是胡亂編造的吧?”
“你信或者不信,缂絲織機都長這樣。”晏绾不急不躁,作勢将那圖紙收入懷中,“隻是呂老闆可考慮清楚,若是将這華錦閣轉給我,你不必舉家返鄉,可繼續做這華錦閣的掌櫃,而這華錦閣也會擁有整個殷朝第一台缂絲織機,這其中的意義我不必解釋,呂老闆也應該清楚。”
呂祯的眼珠子轉了兩圈,主子說要将華錦閣轉出去,不過是因為缂絲在殷朝發展确實是舉步維艱,若能跟着一個靠譜的小東家,把缂絲重新發展起來,何樂而不為呢。
但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一切的一切還需要裡頭那位爺拍闆,呂祯笑了一下,“不知姑娘可否把這圖紙借我們東家一觀。”說着,把手遙遙往那屏風後一指。
原來屏風後的才是華錦閣的東家嗎?
晏绾朝屏風處看去,除了精雕細琢的山水圖,再看不見其他。
她還在張望的時候,呂祯已經拿起圖紙轉至屏風後,安靜的室内隻能聽見他刻意壓低的聲音,片刻後又轉了出來。
“我們東家說了,十分屬意姑娘接手華錦閣,甚至不要分文就能将華錦閣雙手奉上......”
從來不信天上掉餡餅的晏绾波瀾不驚,“你們東家想要什麼?”
呂祯一頓,不自覺地被牽着鼻子走,“隻要往後華錦閣四成的利潤。”
不愧是商人,晏绾打量的目光落在屏風處,僅憑一張圖紙就能看出端倪,六成利潤拉她入夥,于她而言有益無害,于東家而言,他根本也不缺這點盤店的錢,他要的是未來。
放出消息說是要把店賣了,不過是在釣魚,能者上鈎,願者入局。
就在呂祯以為小姑娘會欣喜若狂地答應時,晏绾舉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看呂祯,反盯着屏風處,“我七你三。”
“這......”呂祯措手不及卡巴了一下,“恐怕......”
晏绾氣定神閑,“我知道你不缺錢,但誰會跟錢過不去?我就問東家一句話,若是華錦閣能成為今日的雲光堂,甚至更勝一籌,您說這筆買賣劃不劃算。”
雲光堂,殷朝首屈一指的宋錦鋪子,從南杭一路開到了都城臨京,極受王孫貴族喜愛,賺得盆滿缽滿,若是華錦閣能超過雲光堂,哪怕隻有三成的利潤,也是極可觀的。
問題是,她怎麼就能保證華錦閣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