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绾對這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卻仍順從地拿起印章往兌票上一蓋,催促道:“行了,你取走吧,若再不走,溫公子要回來了。”
蒙面人聞言也生出幾分慌亂,他眼瞧着有另一夥人要殺那男子,可那人功夫了得,雖然眼下暫時被絆住手腳,也不過是一時之事,再拖延下去,事情就辦不成了。
于是他警惕地盯着幾人,騰出一隻手就去夠那張兌票,可捧着托盤的青荷偏在這個時候往後退了一大步,讓他摸了個空。
因着這一頓,手上的刀偏開了,晏绾怎麼可能錯過這個時機,靈活一掙脫,将一直藏在衣袖中的短刃以最快的速度朝男人的脖頸刺去。
突如其來的疼痛叫蒙面人渾身一顫,他慌忙脫開身來,惱羞成怒地撫上脖頸,定睛一看,已是滿手的鮮血。
“好好好,倒真聽信了那人,說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他怒極反笑,滿臉戾氣,一步步朝着捏着短劍的少女靠近,“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黃金百兩也救不了想死的鬼。”
習珏提劍擋在晏绾身前,就連青荷幾人也早已慌忙撲上前來,哪怕他們深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也不曾有半分後退的念頭。
對方有底氣讓此人獨自前來,定是有幾分本事,而習珏雖天賦過人,可畢竟年少,隻怕招架不住這蒙面人的殺招。
果然刀光劍影,不過眨眼之間,蒙面人的利刃就劃破他的前襟,血肉外翻,若是刀刃淬毒,隻怕現在已經丢了性命。
習珏臉色一白,額頭上滲出冷汗,他咬咬牙,不顧胸前的傷口再次沖了上去。
“倒是個硬骨頭。”那人嗤笑一聲,一把抓住習珏的右肩,一個用力,竟是直接卸了他的胳膊,而後作勢将刀插進胸膛。
習珏被制住,躲閃不及,眼看那刀尖就要沒入心髒,卻聽“哐”的一聲,刀身被撞歪了去,偏離一寸,擦着他的臉險險而過,那柄原先捏在晏绾手中的短刀則跌在蒙面人的腳下。
晏绾輕輕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幾人,走到蒙面男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好似方才刺傷他的另有其人,神态自若,“放過他,我随你處置。”
身後的幾人雖相信姑娘此舉心中自有成算,沒有阻攔,但也不免急白了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刀劍無眼,讓他們幾人怎麼能站得住腳。
“晏绾!”習珏急紅了眼睛,竟然一時忘卻尊卑,下意識喊道,提着劍又要上前。
蒙面男掃了虎視眈眈的習珏一眼,料到他不敢莽撞,于是不屑地收了刀,“姑娘這是在耍猴呢?誰知道你又有什麼鬼心眼?”
“如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不過任人宰割罷了,再耍些心眼也是無用......”說着,有些不适地蹙眉,纖手撫了撫胸口,這身子當真是弱,不過折騰一會就開始遭不住了,“隻求你能放過他們......”
蒙面人沉着臉,目光在她身後幾人混雜着不贊同、緊張和憤怒的面上一一劃過,似乎在确認這話的可信度。
須臾,終是開了口,“你過來......别再耍什麼花招,否則老子把他們都宰了!”
吃過虧,蒙面人分外注意晏绾的一舉一動,免得又一次陰溝裡翻。
晏绾給習珏遞了個放心的眼神,剛剛走近,蒙面人便快速攻了上來,似乎并不打算給她活命的機會。
方才那一刀沒有送走他,這次若再不成,就錯失機會了。
晏绾強忍着不适,晃了晃開始發昏的腦袋,狠狠咬住下嘴唇讓自己保持清醒,刀尖頂到身前時,她不避不閃,反而迎了上去。
蒙面人睜大了眼,似乎完全沒有意料到少女的舉動。
沒人注意到,晏绾右手腕一直戴着的銀環被扯成了一柄短刺,她找準時機,狠狠劃向男人的脖頸。
隻要刺破大動脈,他絕無活命的機會。
與此同時,迎面而來的刀也正好送進了她的鎖骨下方,劇痛傳來,晏绾咬牙往後一退,衣衫瞬間被血液濡濕。
而那柄短刺也再次紮進了蒙面人左脖頸上的傷口,霎時血流如注。
蒙面人怒罵一聲,猛地往後推開一步,慌亂地捂着脖頸上噗噗往外冒血的傷口,還好這女子力道不夠,雖可怖,卻暫時不緻命。
晏绾從來對别人狠心,對自己更狠,隻是可惜了,力氣不夠,精準度也差了些,沒能一擊斃命,這下子難辦了。她脫力地撐着身子,喘着粗氣,一張小臉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幹幹淨淨。
她不知道的是,客棧外頭,密集的鐵蹄踏在街石上發出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