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習珏哼出聲的同時,溫淮序就邁開步子與之錯身而過,擦肩而過時,似笑非笑地掃了眼習珏算不上好看的面色,沒有開口。
青荷和桃枝心中隐隐覺得不對,這位溫公子的壓迫感實在太強,想必不是個簡單人物,隻是他畢竟救了姑娘兩次,她們也不好說些什麼,垂着頭跟在男人身後進了屋。
溫淮序将少女輕輕放在床榻之上,動作輕柔,而後直起身,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勾起,和方才與習珏針鋒相對的模樣實在大相徑庭。
晏绾的穴位已被他封住,傷口不再流血,隻是人仍舊是昏迷。
男人站在床頭沒動,屋内誰也不敢說話。
十六從外頭進來,身後還跟着臭着一張臉的習珏和半夜被拽來的郎中,“主子,郎中來了......”
溫淮序的睫毛一顫,收回目光,轉過身來,“交給你了。”
十六恭敬颔首,他知道主子還得去調查霁無羨的事。
待溫淮序離去後,屋内的氣溫一下子回暖,青荷幾人松了口氣,趕緊各自忙碌開。
有十六和習珏兩人盯着的郎中絲毫不敢怠慢,拿出了畢生所學的醫術,又是包紮又是開藥,直忙到天色微亮才被十六送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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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融融,紅牆雕梁,禦書房内,鎏金卷耳瑞獸香爐的事獸嘴頂蓋之上,靜靜地泛着乳白色的煙霧,絲絲袅袅,不絕如縷。
“皇上可是在煩心......”梁守義不敢直呼那人的名号,隻拿眼神一瞟。
他是新得皇上重用的貼身太監,揣摩皇上的心思比自個吃飯睡覺還熟練,“皇上雖煩心,也别忽略了身子。”
伏案看折子的紀晔将奏疏往前一丢神色不郁,“連你也不敢直呼其名諱,他這個九千歲可真是權勢滔天啊.......”
梁守義知道皇上雖然忌憚溫淮序的權勢,但卻離不開那人,更何況若不是九千歲的雷霆手段,皇上如何能夠少年登基卻穩坐皇位?
于是他溫聲附和了幾聲,轉身遞上一盞白玉蓋碗,“九千歲的事再如何要緊也大不過龍體康健啊,不隻是奴才挂心,娘娘們也挂心,方才納蘭婕妤親自送來了這碗參麥湯,說是紅參與麥冬所制,最能補氣安神,皇上您用些。”
紀晔吐出一口濁氣,接過玉勺,用了大半碗,“嫣兒有心了,明日,你親自将造辦處新做的那盆畫琺琅蜜蠟佛手盆景給她送去。”
想了想,又添上句,“另賜封号‘淑’,明日一并傳旨。”
“奴才領命。”梁守義将玉碗撤去,樂呵呵地說道:“左相大人可真是好福氣,有淑婕妤這樣的女兒。”
紀晔接過巾帕擦擦嘴,帕子輕飄飄地落到托盤上,聽聞此言,神色有些複雜。
當初反對他登基的朝臣裡,力挺魯南王的左相是最激進的一個,隻是如今,權傾朝野的溫淮序反讓他更加懼怕,于是他有心扶持左相與之分庭抗禮。
他如何不知道此舉不亞于與虎謀皮,紀晔歎了口氣,隻是權勢在手,人難免會生異心,溫淮序多智近妖,不得不防。
“嫣兒年輕、漂亮,又一向侍奉勤勉,雖偶有驕縱,朕也願意縱着她些。”
“是.......淑婕妤自然是極好的。”梁守義的眼睛轉了下,該說正事了,“皇上,欽天監正使黃大人正在殿外候着。”
“黃玄?”紀晔似乎想起不久前自己曾讓欽天監的人推算溫淮序的命格,于是他站起身,走到高座之上,“傳進來吧。”
得召後,黃玄低着頭穩步入内,一撩官服跪下,“微臣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朕前些日子讓你推算他的命格,你可推出什麼結果?”紀晔閉眼扶額,神色倦怠。
黃玄低着頭,身上冷汗涔涔,脖頸上似乎還殘存着劍刃冰涼的觸覺。
“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妥?愛卿直說便是。”紀晔忽地睜開眼,哪有剛才的疲憊之色,看着黃玄的眼神布滿狐疑和打量。
黃玄回了神,“回皇上,經欽天監幾日觀測演算,九千歲......命主熒惑,熒惑之星入太微......會壓制身邊之人,或短壽或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