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謝世岐一張臉漲紅,點着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一旁的寇氏忙上前為他順氣,嘴裡喊着别氣别氣,“懷濬受了傷,心裡定然難受,您這個當父親的不說多關心兩句怎麼張嘴就是抱怨,難道還不許他有些脾氣?”
謝世岐怒道:“我是他爹!說他兩句怎麼了!”
寇氏嗔怪地拍他一下,“那也得看看情況。”
她的模樣并不特别美貌,甚至比謝世岐還要大幾歲,與他站在一起不似夫妻更似姐弟。但她卻把謝世岐吃的死死的,便是在他盛怒之時隻要有她安撫,也能很快收斂怒氣。當然,她的一句話也能讓謝世岐怒不可遏。
這麼些年裡,自從謝仰母親去世後她嫁進來,謝世岐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
這種場面謝仰從小到大看了無數遍,早已習慣。
寇氏将謝世岐安撫好,又放下身段柔聲關切他:“懷濬這回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别看你父親嘴上嚴厲,實則一直挂念你,隻是聽說你一回來便去了丞相府上,好似你舅舅比他這個親爹還要親似的,你父親不就醋了。”
說着捂嘴笑看着謝世岐,後者果然又冷哼一聲,心裡對謝仰的不喜也就多了一分。
謝仰微笑,“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寇氏又寵溺道:“你有什麼錯,聽說你表哥傷重,卧床不起,你去看望他自然應該。說起來也是你友愛手足,你父親又怎麼會真的生氣。而且他早早就将大夫請進府裡,就為了給你看傷。”
謝世岐乜了謝仰一眼,“這事還得感謝你繼母提醒。”
寇氏笑意微頓,看了謝仰一眼,忙道:“國公爺可不興把功勞強加到我身上,畢竟人可是您親自吩咐去請的。”
謝仰微微有些詫異,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感激,“如此多謝父親,隻是不知是底下哪個傳的瞎話,竟說我受傷了?”
幾人一愣,目光落到他腿上,謝雯最沒心機,開口道:“大哥你沒受傷?不是說腿斷了?”
謝止忙拉了她一把,謝雯看過去,謝止尴尬地笑了笑,對謝仰道:“大哥,你别聽雯雯胡說,我們是聽下人這麼傳的。”
有寇氏這個母親在,兄妹倆的模樣比謝仰差了一大截,稱得上一聲清秀。
謝世岐也疑惑,“腿沒斷你坐什麼輪椅?”
謝仰苦笑,“恐怕要浪費父親的一番好心了,兒子不是受傷斷了腿,而是因為中毒才使雙腿沒了知覺。”
說着看向寇氏,後者一臉詫異,忙道:“天呀,竟然是中毒,懷濬你放心,不管是你父親還是我,都一定會想辦法替你解毒,治好你的腿。”
“如此,便勞煩您和父親了。”
雙方分開後,寇氏又安撫了謝世岐幾句才回了房。
一進去蔻丹便低頭請罪,“夫人,是奴婢辦事不力,未能查清世子到底受了什麼傷。”
寇氏擺擺手,接過丫鬟奉上的茶喝了兩口,“未必是你的問題,再者那小子也不敢騙我,隻怕是懷濬已經起疑,找的借口推脫。”
蔻丹憂心:“那該如何是好?世子會不會告訴國公爺?”
寇氏拿帕子擦拭唇邊的水漬,不以為意道:“他不會,他爹是什麼德行他和我一樣了解。”
說着頗有些感慨道:“到底是公冶留香的種,在我膝下養了十幾年也沒能馴化,狼崽子長大了,知道反抗了。”
又是一笑,“不過他這點小聰明尚且不夠用,既然拿中毒來做借口,也就不要怪我順勢而為,毒藥可比傷藥見效快。”
蔻丹一想便明白了,笑着吹捧,“夫人機變如神,小世子又怎麼可能是您的對手。”
寇氏淡然一笑,想着又歎息道:“其實我還是有些不舍,畢竟他也是我養大的,又怎麼可能沒有一絲感情,可誰叫他占了我兒的位置,若是當初……”
陰沉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又道:“罷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總之該死的已經死了,要死的也快了,雖浪費了些時日,總歸還是達成所願。”
留香榭,是謝仰的母親公冶留香在世時的院子,她死後不久寇氏進門,本要把這處院子推了重建為正房,但當時公冶丞相正得聖寵,在他一意反對下,直接将這處院子一道牆和尚國公府的其他院子隔開了。
既能從尚國公府進入,也重新開了一道門出去,不必經過府中。小時他不懂事時還有些不解,甚至在寇氏的教唆下幾次想要拆了院牆和國公府合并,才顯得他和其他人是一家人。
後來慢慢大了才知道舅舅讓砌的這道牆的用處,自是感激不盡的。
回到這裡,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臉色也就更白了。
周曾将他抱上床,為他換衣裳時見被冷汗打濕了不少,忙掀開褲腿,果然腳踝處的傷口又腫脹幾分。
清秀的臉上神色凝重,一向沉穩的人也難得抱怨幾句,“國公爺若是真關心您,也不會任您被堵在府門口這麼些時候,不知道傷了腿的人最該卧床休息?”
謝仰吐出口氣,不在意道:“他被寇氏追捧的早就沒什麼腦子,與他置氣有什麼意義。”
周曾沉默,重新為他換藥。
謝仰感受着腳踝處的疼痛,雖然疼,可也慶幸,至少他往後還能走路。
不免又想到南若,問周曾,“楚立那兒可有消息傳來?”
回來的路上謝仰幾乎每天要問好幾遍,周曾已經習慣,答道:“暫時還沒有。”
好一會兒不曾聽到話音,他擡頭看去,隻見虛弱的少年怔怔地發呆。
周曾默了默,安慰道:“世子,您别太擔心,楚立手底下的都是好手,一定能找到那位南小姐的。”
這麼久沒有消息,謝仰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若沒過江,一切都好說,若過了江,隻怕……”
他喃喃道:“如果不是她,說不得我連命都難以保住,更何況保住這雙腿。如果找不到她,我這輩子都無法安心。”
周曾放下藥膏,輕手輕腳地開始固定,開解道:“怎會找不到,世子,您眼下最該做的就是養好傷,到時候能蹦能跳了,待處理好眼下的事,您大可以親自去找。”
謝仰晦暗的心情瞬間一亮,清俊的臉上都蒙上一層光輝,高興道:“對呀,等養好傷了我親自去找!”
精神好了,整個人都利落果斷不少,略略沉吟便道:“晚些時候你去大哥府上,一來告訴他我的情況,讓他不必擔心,再找他借幾個人,為我那好弟弟唱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