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開春,葷素搭配的飯食和長久的鍛煉,使得所有人都拔高了一截,不少人模樣大變,沒了初來時的黑瘦和怯懦,少年們已經有了稚嫩的風姿。
南若也已經九歲,筋骨結實,臉上有肉,五官長開了些,能看出兩三分喬氏的影子。
但兩人氣質截然不同,喬氏溫柔堅韌,南若淡然沉着。
若沒有伯一、甲二、伯三、叔一等人與她熱情相交,隻怕她還要冷漠上幾分。
自發生了諸葛先生一事後,不僅所有的孩子之間融洽不少,就連先生們,即便不愛搭理人也沒人行事惡毒。
這大半年來,密院的生活除了訓練上有些辛苦外,堪稱平和。
糖衣炮彈能腐蝕人的意志,更何況對象還是孩子。
許多人已經熟悉甚至喜歡眼下的生活,無須為吃穿發愁,性命無憂,甚至還能學知識學本事,許多人抱着妄想,就這樣長久過下去也不是不行,或者哪天出去後也能用學來的本事安身立命。
因此當大家的課業再次進行調整時,也許有人會疑惑,但更多的人是歡喜和期待。
早上除了跑步站樁外,開始進行正式的功法練習。
他們也多了幾位武師傅。
武師傅都十分嚴格,不少人因為動作沒到位被打罵哭,練武果然不是簡單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基礎的打得好,南若倒并不覺得特别辛苦,不管其他功課如何,但在功夫一課上,她尤其認真,動作一絲不苟,不叫苦不叫累。
杜管事幾次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南若自然注意到了,但有些事可以偷懶,有些事卻是不能的。
吃過早飯後,杜管事難得在課前出現,告訴大家,“從今日起,甲乙丙去往各自的課室上課,甲乙字号的人開始學習琴、棋、書、畫,丙字号的人另有安排。”
底下立時議論開了,“怎麼學的不一樣?”
“為什麼要學琴棋書畫?”
“我們丙字号的為什麼不學琴棋書畫?”
“其他是學什麼?”
“安靜!”
杜管事提高聲音,冷下臉,“怎麼,這才多久就忘了規矩?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哪裡有你們置喙的餘地?嫌命長嗎?”
不少人這才反應過來,立時靜聲。
“當初為什麼給你們分等級,都在這裡學了快一年還沒看出來嗎?你們是有多蠢?”
杜管事的臉色冰冷,看着疑惑又惶然的女孩兒們,擡手指向甲字号的幾個,“難道你們乙字号丙字号的看不出她們比你們貌美比你們更優秀嗎?”
這話一出,乙字号和丙字号看向甲字号的人的眼神漸漸變了,而甲字号的女孩兒有的不安有的詫異過後是微妙的得意。
南若看着,面無異色,心中發沉。
諸葛先生一事後女孩兒之間達成的平和局面被輕易打破,往後,隻怕攀比甚至明争暗鬥少不了。
她忍不住看向杜管事,她冷然的神情下是對她們所有人的漠視。
“雖然,往後甲字号做的事會比乙字号輕省,乙字号比丙字号容易,但隻要大家努力,成為每個字号當中的佼佼者,就有機會成為人上人!”
“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唾手可得,甚至富商夫人,官家主母也能做得!”
“隻要你們夠努力,隻要你們有一顆向上爬的心,你們便再也不用回到那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受人打罵的窮家陋巷!”
杜管事的目光在一張張稚嫩卻難掩激動,甚至漸漸爬起野望的臉上劃過,眼中浮現一絲笑意。
回到甲課室,裡面已經大變樣。
三十張案幾隻剩十張,案幾上的書本和筆墨紙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琴。南若走近看了眼,應該是古筝。
“哇,這是琴嗎?”
“聽說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學的就是這個!”
“天啦,往後我們學的和她們的一樣嗎?”
幾個女孩兒激動的議論着,沒人不動心,就連甲二也興緻勃勃地湊上去,讨論着等學完琴棋書畫,她們是不是就成了傳說中的才女。
不經意回頭時看見南若懶洋洋地坐着,對面前的琴不甚感興趣的模樣,甲二轉過來問她,“十二,你不喜歡琴嗎?”
南若搖頭,有些不耐煩的模樣,“這一看就是細緻活,我可不喜歡,我還是喜歡打拳,那多威風。”
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笑,有人勸甲二,“她還是小孩子呢,和我弟弟他們似的就喜歡打打鬧鬧,等她大一些就明白了。”
甲二憂愁,“你們沒聽杜管事說嗎,往後過得如何全靠現在學的怎麼樣,她要是隻會打拳以後幹什麼?跑江湖賣藝?”
衆人哈哈大笑,“你真是促狹,便是在如何也不至于跑江湖賣藝。”
南若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不喜歡學琴。”
“這位小姑娘有意思,琴尚未學,你怎知自己不會喜歡?”
吵鬧聲中驟然響起一道清亮悅耳猶如黃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