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無法入睡的不止南若,老院子那邊同樣焦躁難眠。
即便夜裡凍得厲害,所有人還是頂着寒風集中到兩老房中。
南富最先開口,焦急地看向劉氏,“祖母,聽說三房的南瓜兒回來了,她不會找我要房子吧?”
小劉氏也擔憂地看向劉氏,劉氏啐了一聲,“她做夢!那是你們家拿了銀子從她爹手裡買回來的,又不是白占的,她憑什麼要回去!”
南富松了口氣,小劉氏卻下意識看向陸氏,陸氏道:“就怕她們不會輕易放棄。”
劉氏對當初南若離開時對他們老院子警告的模樣記憶尤深,尤其她是被神降過的人,心裡到底忌憚,一時也有些慌張。
下意識問陸氏,“那你說咋辦?”
一家人都看向她,陸氏對此見怪不怪,這一家子都是沒什麼成算的,且她也享受這種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覺。
陸氏道:“你們忘了一件事,喬氏跟人跑了,老三又是個靠不住的,三房已經沒了大人,她兩姊妹可不小了,大的十三還是十四?小的也十一二歲,過不了幾年就得嫁人,兩個女娃娃往後不還得靠我們這些長輩?否則怎麼在婆家立足?”
衆人一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都激動起來。
南二槐問:“可是聽說她帶回來兩輛馬車,還有兩個保镖。”
陸氏冷笑:“她一個小姑娘憑什麼壓得住兩個保镖?我看頂多是請來護送她回來的,說不定明兒人就走了。”
到時候還不是任他們拿捏,那兩車東西不就是他們的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想到這點,愈加興奮,南菊忙扯了扯幾個姐妹,和衆人道:“我們明兒去打探下情況。”
天剛破曉,南若睜開眼睛,落腳無聲地走出去。
外面一片灰蒙蒙,刺骨的冷意讓人瞬間清醒。
她去了馬車,将大部分糧食收進空間,提一袋白面和一袋粗糧放到邱家廚房,又從空間取出十個雞蛋,一些幹木耳幹蘑菇幹菜等,還放了條約莫兩斤的肥肉,五斤五花肉,兩隻臘雞、臘鴨,一些幹果、堅果、饴糖、硬糖,兩斤鹽。
又在花兒的床頭放上一套新棉襖、帽子、手套。
又将一匹熟褐一匹鴉青的厚實布料和十斤棉花包好。
這時正房傳來開門聲,她将兩雙手套和一個包裹拿起走出去。
大荷嬸子打着呵欠走進廚房,正打算燒水做早飯,一看多了好些東西,吓了一跳,轉身往外跑正好碰上南若。
忙把她拉進廚房,指着堆滿竈台和案闆的東西,嘴皮子都在抖,“瓜兒啊,這些都是你放的?”
“嗯。”
她遞上手裡的包裹,“這裡面有兩匹布,您看着給嫂子們分一分,還有幾斤棉花和兩雙手套,棉花您和大勇叔做兩件襖子,手套也是給您二位的。”
又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接下來我們恐怕還要麻煩您家幾日,您老受累。”
大荷嬸子雙手推着她的東西,又急又氣,“你這孩子,你這是作甚!我們兩家什麼關系,你要吃便吃要住便住,把這裡當自己家就是,你這樣是打我的臉!”
南若道:“嬸子,我知道您好心,但您家裡人多,如今世道也不好,若我們這麼些人在您家白吃白住才是沒臉。”
大荷嬸子還要說,南若不容置疑的把銀子塞進她手裡,“嬸子,您若再拒絕,那我們就隻有搬出去了。”
“你這……你這孩子……”
大荷嬸子捏着那銀子隻覺燙手,又看了看滿房間的東西,心裡熱乎乎的。她不在乎是一回事,但對方知道感恩又是另一回事。
這時兩個兒媳進來也吓了一跳。
大荷嬸子忙放好銀子,對南若道:“如今外面不太平,你那兩輛車實在紮眼,等會兒你大勇叔起來我讓他把車放柴房,把馬和騾子牽到後院去,車裡要是有什麼要緊東西你自己收好,往後你就和花兒住。”
南若溫順的笑,“好,全仰仗您安排。”
大荷嬸子見此高興得不行,推着她出去,“這裡污糟糟的,不是你這漂亮小姑娘該呆的地方,出去玩兒吧,早飯好了再叫你。”
南若已經換回女裝,當然和男裝區别不大,束在頭頂的髻換成簡素的銀簪,簪尾吊着幾縷米粒珠子串成的流蘇,簡約又雅緻;身上的褐色男士棉襖換成秋香色滾邊的短襖,下面的棉褲外面是一條琥珀色寬褲。
兩廂配色不怎麼鮮亮,顯得她成熟幾分,同時也清爽,但氣質是獨一份的,與這村子有些格格不入。
兩位嫂子在她身上打量幾眼,都露出驚豔神色。
張氏是邱老二的媳婦兒,原本一直在縣裡,後來縣裡不消停,便帶着才三歲的兒子回了後丘村,她之前沒見過南若。
此時忍不住和胡氏道:“大嫂,這小姑娘好利落。”
“嗯,身上有股别人沒有的勁兒。”
大荷嬸子和兩人道:“快别閑話了,把這些東西送去我房裡,得趕緊鎖起來,這要是叫人看見還得了。”
邱家不缺吃喝,張氏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但一回能拿出這些東西也是大手筆,更何況眼下的境況。
妯娌二人對視一眼,心裡更是震驚。都想知道那小小少女哪來的本事弄來這些。
張氏忍不住道:“這也太大方了!”
胡氏道:“她這是在報恩呢。”
大荷嬸子笑得合不攏嘴,“這孩子有良心!”
胡氏提起那袋白面,忽然道:“若是老院子那邊知道,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後悔。”
大荷嬸子笑一收,冷哼道:“後悔也晚了!”
此時天亮不少,南若走出邱家院子,也終于看清後丘村如今的模樣。
猶記得當初她剛穿來時,這裡到處都是綠色,後面的山是綠的,前面的田地是綠的,便是每家每戶的門前屋後也是綠的。
但如今都變成光秃秃一片。
滿山的綠沒了,隻剩一些枯枝敗葉,田裡的綠沒了,田地被凍得比石頭還硬,滿是幹裂的口子,路上不再有綠色的雜草,房前屋後也沒了随手種下的青菜,裸露在外的隻有石頭和泥土。
若是再不下場大雪,地沒法兒化凍,明天春天無法播種,明年又将會是顆粒無收的一年。
難怪大家想要逃難,也是被逼得沒了辦法。
她暗歎一聲,轉身時發現陳常興背着手,在院子角落裡走來走去,眉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