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自己也親自招攬過流民,知道這些天很忙,他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隻想快速解決這件事。
“你叫什麼?”
男孩瑟縮了一下,小聲說:“我姓霍,我叫霍均。”
齊璞道:“好,霍均。”
他讓男人指了一下家的方向,對孫廣泊道:“二郎,你帶着霍均,你們去他家裡瞧瞧,看有沒有人在。”
孫廣泊領命而去,沙場上陷入一片寂靜。
齊璞盤膝坐在男人面前,輕聲問:“你叫什麼?”
男人擡起頭,見齊璞好像一點也不生氣,膽子大了一點:“我沒名字,我叫江五,我家裡排第五,大家就這麼叫我。”
這種名字廣泛使用,齊璞并不驚訝。
經過一上午的訓練,他其實很累,飯也沒吃兩口。但他仍竭力更溫和些,語調平和:“無論結果如何,你還是違反了軍營的規矩,對不對?”
江五低下頭:“阿郎說的對。”
“那我罰你,你認不認?”
江五遲疑了一下:“我想留在這裡……”
這回齊璞闆下臉:“軍營的規矩,有錯就要認,有罰才有賞,你做錯了,為什麼要讨價還價?”
江五心裡委屈,一肚子話憋在心裡,十分憋屈:“我聽阿郎的……”
“好。”齊璞轉頭看了一眼,孫廣泊還沒回來,“我罰你今天圍着校場跑十圈,晚上沒有飯吃。”
江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擡起頭,驚訝地問:“阿郎的意思是……?”
齊璞闆着臉,臉上沒有表情:“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妻子不良于行,情有可原。如果你騙了我……”
江五立刻對天發誓:“我所言句句屬實!”
齊璞點點頭,從地上站起身。他環視一圈,見衆人一邊吃飯,一邊仰着臉聽他說話,大聲道:“如果是執行的問題,誰做的事,誰也要罰!這次如果是我的規定有問題,我和江五一起受罰!”
話音落下,喧嘩聲漸起。
齊璞站得筆直,似有所覺。他讓孫廣林帶這些災民,第一步學的就是規矩。
他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服從性高的訓練,齊璞努力了幾天,又讓成潤幫他教這些人,目前還停留在排列的進度上。
有錯必罰,有功必賞,這個觀念現在還很淺薄,但他希望能慢慢在他們心裡樹立起來。
他想着,孫廣泊遠遠地朝他跑過來。霍均被他落得老遠,隻聽他的大嗓門道:“阿郎,他家是有個腿腳不好的……”
喧嘩聲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看齊璞。
齊璞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對孫廣泊道:“二郎,你叫霍均給他記上。”
說罷,他轉過身去,踢了江五一腳。
“走吧,一起。”
一時之間,江五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陣,他才在身邊人的推攘下連滾帶爬起身:“诶!”
夜色幽幽,齊璞跑得累了,坐在地上喘氣。江五跟他擠在一起,有點狼狽又有些開心:“阿郎真厲害。”
齊璞沒說話,他沉默了一陣,才道:“你早點回去吧。”
江五應了一聲,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對齊璞道:“阿郎,我送你吧?”
“……”齊璞挑眉,拒絕,“不用。”
成潤斜斜地站在不遠處,靠着木欄:“江五,你去吧,我看着你們阿郎。”
齊璞和成潤并肩而坐,一個幹淨溫雅,一個灰頭土臉。
成潤低聲歎了口氣,月光在他眼睛裡照得熠熠生輝。齊璞靜靜等着成潤開口。
“累麼?”
齊璞笑了,誠實地點點頭:“累啊。”
“其實你還小,也許你祖母不會願意……”成潤聲音寥落,“你有更廣闊的路可以走。”
“以武入仕,不也是前程嗎?”齊璞疲倦地閉着眼睛,手指上布滿了細密的傷口。
成潤不知道說什麼。他很想讓這個孩子别繃得太緊,齊璞一直是閑散的世家子,一時片刻出不來結果。
但他也覺得,其實齊璞有帶兵的天賦。
他将自家孩子丢到軍營裡,他們卻作威作福,動不動把他這個爹搬出來,稍不如意動辄打罵兵吏。
齊璞年少,已經知道以身作則、率先垂範的道理。
軍隊之中,這比旁的更能服人。
“現在我确定你們是無辜的了。”成潤蹦出這句話,“持恒沒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