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則在另一邊準備好一大桶水,把草木灰丢進去攪拌均勻,又把布條伸過桶裡,反複幾次,撈起多餘的雜質。
賀六郎重新生起火,和江五一起守在邊上,看他們忙碌,幾次想要伸手,都被齊璞一巴掌拍了出來。
終于,雜質被撈得差不多了。趙銳扛起木桶,呼啦一聲倒進竈裡。大火呼地一聲燃起,在場衆人的臉都被映得通紅,忍不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
齊璞探頭朝竈裡看,眼見着堿水越燒越幹,逐漸濃縮到目測可用的程度,又指揮趙銳把溫好的豬油倒了進去。
羊油實在太貴了。齊璞面無表情地想,洗手的東西而已,騙錢用誰不是用,還是咱們自己吃吧。
油脂在竈上緩慢凝固,原本偏黃的液體,逐漸變成黏糊的膏狀物,顔色也漸漸發白。
賀六郎訝異道:“這東西還能變色?”
齊璞蹲在竈台邊,沒有聞到什麼味道,轉身問賀笃:“有花嗎?”
賀笃想了一陣,遲疑道:“前幾年這會兒,桃花已經落了。今年要冷些,興許還在開呢。”
“是在開。”賀六郎敲敲侄子的頭,“沿河那一片還有,我叫他們去采些來。”
桃花很快送到齊璞院子裡。齊璞撿了些顔色漂亮,花型完整的放進皂液裡,稍稍攪拌後,取來程平送來的粗胚。
“倒進去看看。”
皂液不易滲漏,齊璞盯了一陣,沒發現什麼問題,拿來一塊幹淨的碎布蓋在上面,移到陰涼處。
他做完這些,轉過身去。隻見賀六郎探出半個腦袋,正一臉茫然地盯着那些模具,問:“這是做的什麼?”
齊璞想了想:“不是吃的。”
話音剛落,身邊就響起一連串失望的歎息。
“……”齊璞道,“不過确實是好東西,等幾天陰幹吧。”
時間過得很快,隔了兩天,等齊璞想起來香皂的事情時,趙銳已經颠颠捧着過來找他。
齊璞揭開細布,隻見眼前是一塊塊白皙的膏體,豬油自帶的腥味竟然幾乎聞不到了,一朵朵粉紅的花卉在其中盛開。
當然,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香氣。
齊璞大概知道,是自己手頭沒有什麼香精,造不出這個味道。不過單看樣子,倒确實好看。
他一下子推開面前的書,蹭地站起來:“出去試試!”
賀六郎一如既往前來圍觀,同樣還有成潤成先生,他站在人堆外,仗着自己夠高,直接朝裡面看。
二牛貢獻了他的新衣服。上回賀二娘辛辛苦苦搓洗了好半天,如今褲腳上卻還殘留着痕迹。
賀二娘被盯得汗流浃背,蹲下身拾起擺在面前的香皂——齊璞說的名字,她也沒聞到什麼香味,不知道為何要這麼稱呼。
香皂沾了水,有些濕滑,她用力一搓,粗糙的布料刮下一長條白色的皂體。
“阿郎?”賀二娘擡頭與齊璞對視,小心問,“沒關系吧?”
聽說是用油做的,雖然是豬油,但也可貴了。
賀二娘心在滴血,感覺自己把錢都搓掉了。
齊璞笑了笑,示意她别緊張:“沒關系,你繼續吧。”
賀二娘于是放下香皂,兩手把褲腿污漬揉來揉去。片刻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被她幾次清洗後仍頑固的污漬,竟随着泡沫緩緩消失了!
賀二娘忍不住小聲道:“這可真好用。”
齊璞心想,這畢竟是廣大群衆的智慧啊,能傳下來的,哪有不好用的。
賀二娘看着小盒子裡切得規規矩矩的皂塊更心疼了:這麼多泡沫,能用多久啊,結果被她一搓用掉這麼多。這可都是錢!
齊璞驗證完自己的香皂去污能力沒有問題,大大松了口氣。雖然他自己也做過這玩意兒,但和古代的條件完全不同,要一比一複刻,還是差點技術。
“就是……”賀二娘沖洗完衣服,把褲子拎起來,小聲道,“洗完手有些幹。”
她說完,慚愧地低下頭。
這麼好用的東西,居然還能挑毛病?但她轉念一想,阿郎找她測試,不就是要看看哪裡又缺點?雖然她自己不覺得是什麼大問題,但還是要阿郎判斷才是。
齊璞聽完,反應過來,一定是自己煮的太幹了。濃縮堿水含量過高,下次該試試多放點油脂,回頭再生産一種護手香皂來。
“好,我記下了。”他向賀二娘鼓勵道,“你說得很好,這幾塊香皂你先拿去用吧。”
賀二娘驚訝問:“可以嗎?”
阿郎已經說過了,這可是要拿出去賣的,那能被自己用了呢?
齊璞點點頭,讓賀二娘拿起模具裡切分成十塊的香皂,又挑了幾塊模樣漂亮的,讓她打包回去。
随後,他轉過身去,對趙銳道:“把屋裡的也拿些來,找喬三郎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