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您看——”
“等下。”蘇橙一揮衣袖,打住了何常的話,然後在一幹人等的注目禮下,兀自從一旁的梨樹上摘下個酥梨,皮也不洗囫囵的啃吧啃吧,直到糖分補充到胃,眼前不再發黑,她才站直身子,發号施令:“跟我走!”
她倒要看看這小皇帝又在作什麼妖。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向皇家馬廄,到了才知道這裡的戰況有多激烈。
泥點四濺,草料橫飛,馬廄的圍欄都被撞掉了一塊,活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厮殺,确定小皇帝是來給馬接生的嗎?
還沒等他們找到小皇帝,就見一頭頂不知名動物粑粑,渾身髒污的人形移動器朝他們飛奔而來。
“岑向大人啊,甯可算斯來啦!”熟悉的口音,不熟悉的造型,即便隔着百步距離,蘇橙也能一秒認出這厮是誰。
這不正是剛蓄了美髯的鄭撰鄭大人嗎?
再看他那寶貴的不得了的美髯此刻已染上泥色,造型奇特難欣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搞了殺馬特洗剪吹三件套呢。
蘇橙當即往左邁了三大步,将身軀藏在人形肉盾何常後面。
鄭撰飛奔而來,眼尾還帶着欲墜未墜的淚水,見蘇橙這般嫌棄,立時就要落下一把辛酸淚。
他、他、他!他委屈啊!
何常隻能笑眯眯的做了擋箭牌,原因是他挪動着确實沒蘇橙迅速。
安撫官員是身為大太監必不可少的責任,隻見他剛露出潔白的牙齒,彎了唇角。
鄭撰就提起衣袖,當場表演了個飙淚。
按照蘇橙的腦補,此處應有哇哇大哭淚流成河的特效,因為鄭大人掩面而泣的時候實在是太悲傷了!
聽到大臣的痛哭聲,蘇橙也不好再藏着,從何常肩膀後冒出一個小腦袋,她揚起下巴盡量把整張臉都露出來,壓着鄭撰嚎啕的嗓門大聲問:“鄭大人,你這是受了什麼委屈,陛下他沒為你做主嗎?”
不提還好,一提就更委屈了。
鄭撰今日上早朝時恰巧遇到小皇帝,正行着禮就被小皇帝拉來馬廄了,然後、然後、然後嗚嗚嗚嗚。
可以說,鄭撰能解鎖今天的新造型,都要多虧了小皇帝。
“岑向大人!岑無能啊嗚嗚嗚,岑弄不成馬節省,頒布山忙啊嗚嗚嗚。”
作為深宮一級翻譯官,何常豎起耳朵仔細辨别夾雜在哭聲中的零碎話語,最後翻譯給蘇橙:“鄭大人說,陛下給馬接生的時候他幫不上忙,覺得自己很無能。”
原來是這事,給馬接生誰還沒個第一次,蘇橙表示理解,畢竟君子習六藝的時候也沒教過給馬接生的課啊,她從何常身後走出來,擡起的右手在鄭撰已看不出顔色的官服上找了又找,最終五指縮為一指,在他左肩幹淨的一小塊布料上點了幾下以示安慰,“沒事,凡事都有第一次,幫不上忙沒關系,沒幫倒忙就行。”
話音剛落,鄭撰剛有停意的眼淚又嘩嘩的流個不止。
蘇橙僵着脖子轉向何常,何常一副“丞相大人料事如神”的表情點了點頭。
嘔吼,幫倒忙了,還被人當面點出來,哈哈,丢過的臉又丢了一遍。
造孽啊!
蘇橙幹脆越過鄭撰,雙手叉腰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說過,左瞅右瞅裝的很忙去找軒轅珏了。
何常站在原地盡職盡責的安慰了鄭撰幾句,又喊了小太監帶他下去梳洗,這才去跟蘇橙的步伐。
終于在一處幹淨的鋪有稻草的馬廄一角,找到了早朝玩失蹤的小皇帝。
小皇帝正跪在幹稻草上,明黃色的外袍被他脫下,正包着一個柔軟又有點大隻的物體,他的身上沾了不少泥濘髒污,可他卻一點都沒察覺。
軒轅珏用衣袖輕柔的擦拭着小馬駒身上的粘液,看起來情緒不是很高。
蘇橙沒有貿然上前,拉了一個在馬廄當值的小太監到角落裡。
“陛下怎麼了,這裡剛才發生了何事?”
那小太監一一回了,原來今天是軒轅珏從鄉野帶回來的馬兒生産的日子,可是馬兒胎位不正一直難産,疼痛難忍以緻情緒激烈,直往牆上撞,誰來都摁不住,直到小皇帝來了才安穩下來。
雖說小馬駒是生了下來,可那母馬卻因力竭而死。
小皇帝此刻正傷心呢。
他從前一直生活在鄉野,沒有親人陪伴,這匹馬對他意義非凡,難怪會抛下早朝跑來接生。
蘇橙揮退小太監,走到軒轅珏身邊,男孩隻有十二三歲,正是純真的年紀,親密相伴的馬兒突然離世,擱誰身上都要難過好幾天。
小馬駒還不知道自己剛出生就沒了母親,趴在龍袍裡動個不停,圓溜溜的黑亮眼睛向四周瞅來瞅去。
“陛下給這馬兒取名了嗎?”蘇橙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先帶他脫離悲傷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