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谷雨晚晴後,萬點楊花春盡時。
不知不覺已是暮春,堪堪過了半月,那些流言便漸漸平息,也不知是計雲舒閉門不出,刻意避嫌的緣故,還是趙音儀言出必行,訓斥了那夥子亂嚼舌根的宮人。
想必太子妃已經把麻煩解決了罷?計雲舒不知曉外面的狀況,在心裡暗暗揣測。
餘光瞥見琳琅提了食盒從門外進來,她忍不住旁敲側擊地打聽:“琳琅,近日宮中可有事發生?”
計雲舒既不是宮女,也不是後妃,在宮裡并無相應的份例,是以每日的膳食都是琳琅去趙音儀的小廚房取來,如此來來往往,她知道的消息自然是比計雲舒知道的多。
琳琅聞言,端菜的手一頓,疑惑的看了一眼計雲舒:“姑娘不是向來不怎麼關心宮裡的事兒麼?怎的今日有心思問起這些?”
琳琅一邊兒說着一邊兒布菜。
計雲舒有些尴尬,急忙給自己找補:“呃...我,我這些日子足不出戶,着實沒趣,便想着聽你說些宮裡的趣事兒解解悶。”
“趣事兒沒有,倒是前幾日,太子殿下竟寵幸了榮王送來的那名女子,叫什麼......芳蘇,如今該叫芳寶林了。要說這殿下可是最讨厭榮王了,真是想不通......”
琳琅撇了撇嘴,見計雲舒在那兒一動不動,忙招呼她來用膳。
此時,計雲舒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回了肚子裡,她覺着,自己應該是逃過一劫了。
聽見琳琅的呼喚,她回過神來,放下毛筆起身去用膳。
許是了了一樁心事,雖仍然是以往那些菜式,計雲舒卻吃得格外香。
正吃得津津有味時,琳琅冷不丁來了一句計雲舒聽不大懂的話。
“姑娘可會踢燕子?”
“什,什麼?踢什麼?”計雲舒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是燕子啊!”琳琅興沖沖地說着,還勾起腿學了幾下踢的動作。
計雲舒一看,瞬間明白了,琳琅說的不是毽子嗎?怎麼會叫燕子呢?
“會是會,不過踢得不大好,你們這兒...管這東西叫燕子麼?”
“外頭叫毽球,宮裡頭講究,叫燕子。”
琳琅見計雲舒有些意動,又開口撺掇道:“咱們偏殿附近有塊荒廢已久的射箭場,甚是寬闊,且平日裡沒人會去,不如咱倆去那兒?”
計雲舒确實有些意動,她這幾日也着實憋壞了,再加上又了卻了一樁煩心事兒,便沒了顧慮,滿口應下了琳琅的提議。
一連幾日午膳後,計雲舒都跟着琳琅去那射箭場踢毽子消食兒,直到今日,二人碰見一位不速之客。
“姑娘,我怎麼覺着這貓有點兒眼熟呢?”琳琅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盯着趴在雜草邊的小白貓。
計雲舒也回頭瞧了一眼,那小白貓此刻正好站起身,踱步到二人身邊走來走去,竟是一點兒也不怕人。
計雲舒瞧着喜歡,便蹲下身子準備逗逗它,哪料它一口叼起地上的雞毛毽子便跑開了。
“哎!我的燕子!”
琳琅立馬追出去,計雲舒反應過來也跟着跑過去,二人一前一後,誰也沒注意到後方一閃而過的人影。
追逐半晌,琳琅終于捉住那隻白貓,滿頭大汗道:“姑娘快來把燕子拿走!”
計雲舒一手摁住它蠢蠢欲動的爪子,另一隻手剛碰上毽子,便聽得前方傳來女子憤怒的呵斥聲。
“大膽!這是本宮的貓,你們做什麼?”
琳琅與計雲舒皆是一驚,待看清來人後,琳琅急忙放下白貓,拉着計雲舒下跪請罪。
“奴婢琳琅見過芳寶林,不知是寶林的愛寵,多有冒犯,還望寶林恕罪。”
琳琅這才想起來為何那貓看着眼熟了,此刻也是後悔不已,也不知這位風頭正盛的芳寶林秉性如何。
隻見那位芳寶林從身旁宮女手中接過白貓,仔細确認沒有傷痕後才舒展了秀眉,而後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地的二人。
“罷了,既阿滿無事,本宮也不追究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計雲舒二人皆長松了口氣,本以為今日免不了被罰,卻不想這位芳寶林如此通情達理。
“寶林如今嶄露頭角,怎不借這次機會教訓那兩個不長眼的,好立立威風。”旁邊侍奉的宮女不屑地往身後瞥了一眼,殷勤道。
芳蘇垂眸看了一眼白貓叼着的雞毛毽子,若有所思地開口:“不過是兩個貪玩的宮女罷了,何必小題大做出風頭。這宮裡,槍打出頭鳥的事兒還少麼?”
那宮女自知說錯話,悻悻低頭,不再多言。
計雲舒本以為此事已經翻篇,可不料第二日朝顔閣就來人,說太子殿下傳喚,點明要她和琳琅前去。
“太子殿下在朝顔閣?!完了完了!定是那芳寶林告了狀,殿下要責罰我們!”琳琅急得團團轉。
計雲舒卻覺得哪裡不對勁,昨日那芳寶林已說了不會追究,可若不是那件事,還會因為什麼讓她們去朝顔閣呢?
正想着,門外那傳話宮女已很不耐煩,沒好氣道:“二位還是快些罷,殿下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計雲舒一把按住慌亂的琳琅,示意她鎮定,随後掀開門簾對着門外的宮女笑道:“來了來了!還勞煩姐姐帶路。”
二人忐忑不安地踏入朝顔閣西偏殿,就見那宋奕端坐在正前方,身旁站着那位芳寶林。
“奴婢琳琅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芳寶林。”
琳琅瑟縮着下跪行禮,計雲舒也緊随其後,略一提裙擺,恭謹跪下。
“奴婢雲荷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芳寶林。”
語畢,殿内寂靜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