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方才英姿勃發的小娘子又變成一副慫樣,李挽睨了一眼,不耐看她表演,喝了一聲,“刀鵲。”
便見刀鵲不知從何處翻進屋内,腳步粗沉、氣勢洶洶向幼桃走去,将幼桃吓得厲聲哭嚎,
“王爺,我沒有……我那是……”
昏暗處,李挽的耳根悄悄紅了。
不待幼桃那兩個字出口,揚手一劈,小姑娘瞬間昏死,被刀鵲架了出去。
陸蔓恍惚反應過來,李挽好像是專門來救她的。
雖然但是,她根本不需要他救。
況且當時是他自己吓唬她水裡有冤魂、丢下她跑去跟白瑞生勾肩搭背的。
陸蔓心中忿忿,走近李挽,
“此處偏僻,郎君怎找到我的?”
不知為何,李挽突然不應聲了,目光古怪的看着她,甚至有些許防備的向後縮着脖子,就好像她是什麼牛鬼蛇神,随時準備跑路。
“郎君?”
陸蔓不明所以,上前輕拽對方衣袖;不料李挽一激靈,揮手竟将小娘子掀翻在桌上。
“……”
茶水滴滴答答淌下桌案。迎着陸蔓幽怨的烏眸,平素目似厲鬼的攝政王殿下,竟然破天荒的閃躲起來。
“那什麼……出去,出去再說。”
他牽起陸蔓離開。
許是方才自救思緒過于活躍,陸蔓看着指尖被她弄撒的茶水,不早不晚,恰在這又尴尬又緊張的時刻,突然一個福至心靈,冒出一條殺害李挽的妙計來。
“郎……郎郎君,且慢。我換身衣裳。”
話音落下,兩人齊齊看向衣架上那條花蝴蝶般的華袍。
隻一眼,李挽耳根脹得爆紅,“我勸你不要穿那件。”
陸蔓不解,“為何?”
李挽不答,目光隐忍着說不清的情緒。
陸蔓無所謂的撇撇嘴,“好吧,但我得梳理頭發。郎君尋我辛苦了,不如先喝杯茶。”
她屈身提杯,雙手捧于李挽眼下;笑眯眯的模樣,藏不住眼底的興奮。
“……”李挽以為陸蔓知道茶水裡被加了什麼,目光更加怪異,仔細一瞧,嘴唇死命咬着,甚至有些顫抖。
熟料陸蔓壓根不明白。心裡還想着,或許是這厮嬌貴慣了,不喝冷茶,便燃炭煮新茶。正好又趁着李挽望向窗外,往茶水裡狠狠撒了把藥粉,将藥量加得足足的。
她這一切小動作哪裡逃得多李挽的眼睛;熱茶捧上時,李挽眉尾都在發抖,“你……”,他瞥了眼濃墨般的茶水,“你真想我喝?”
陸蔓笑得異常甜,“當然。”
“……”
李挽未再多言。一手扶袖、一手舉盞,廣袖遮掩面容,隻留狹長烏眸,一眨不眨的垂睨着小娘子。
爽快的模樣,讓陸蔓忍不住犯起嘀咕。
她裝模作樣坐在鏡前撥弄青絲,待到一盞茶後再回看,果真見着李挽面色迷蒙,烏黑的眼珠子已經轉不動;
坐在卧床腳仰望她,似想說些什麼,卻如小兒呓語,一個字都聽不懂,隻見着薄唇沾了茶漬,窸窣嗫嚅間,晶瑩閃動着,竟有幾分漂亮。
這藥給郎君是喂成了,小嬌娘自個兒卻慌了。
平素足高出她兩個頭的郎君,坐在床前與她對視,鼻梁較她想的還要挺翹,烏眸較她想的還要秀美;駝紅一路從脖頸燒到胸腹,寬闊鼓硬的肩脊較她想的還要壯觀。
他該是沒有任何行動能力了,寬大雙手拉住她的皓腕,癡呆又不解的看着她。這一眼,卻比平素裡那些吃人的眼神,還要可怕;像是一種全然沒有過的,緊緊攥緊心髒的感覺。
原來人死前是這樣……惹人憐惜的模樣。
陸蔓沒有行兇經驗。雖已做好殺死李挽的決心,但真到了最後關頭,要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她突然慌了;
吓得一把揮開李挽,嘴裡托詞說着“我去外間透透氣”雲雲,落荒而逃;
踉跄逃至門口,努力平複住心緒,又回身确認片刻;
聽見裡面人呼吸漸重,粗喘一聲趕着一聲,還以為是人死之前的垂死掙紮,念了好幾句“阿彌陀佛”,趕緊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