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四面而來,裹挾着劍冢中千年累積的殺氣與劍意,以持劍的少女為中心盤旋、凝聚,最終順馴地纏繞上她手中劍刃。
插在地面上的一柄柄靈劍随着“風”而顫抖起來,劍鳴聲相互交織,組成了一支别樣的樂曲。
“這是……”白郁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萬劍來朝……”燕鳴臻輕聲開口,“劍仙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他凝視着少女挺直的脊背,眼神深邃而狂熱。
姚珍珍手中長劍的靈光在風聲中随之暴漲,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握着劍,宛如握住一輪耀眼的太陽。
“這話就有點誇張了,”姚珍珍忽然回頭,語氣輕松的開口說道,“微末技藝,怎麼敢與陸院長相提并論呢?”
少女手中刀劍力有千鈞,刺破幻境不過揮手而已。但此刻幻境中有弱水深潭……
她要做的不是拼盡全力的斬切,而是控制住手中這一輪|暴烈的日輪,讓它成為自己順馴的刀兵!
……
“師姐!你來評評理呀!楚師兄他耍賴呢!”
“好好好,來了來了……這是在幹什麼呢?”
“他從王師傅屋裡搬了這木箱來,說是一人三劍,不能動靈氣,要刺破木闆而不傷及底下豆腐的人,才算今日勝者……”
“師姐!你說他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這木闆厚度半寸都不到,底下壓着的又都是新點的嫩豆腐,一劍下去便是個對穿,如何能做到穿過木闆而不傷豆腐!”
“我可以,師姐也可以。”
“都說了不要拿你們這些怪胎的要求來折磨我們了啊啊啊啊啊!”
“是你懈怠。”
“……好小子!我說廚房的豆腐哪去了,原來是被你們這群兔崽子偷來糟蹋了!别跑!都給我回來!”
……
一些瑣碎而久遠的回憶忽然湧上心頭,姚珍珍的嘴邊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她還記得雲瑤找自己抱怨時的憤憤的神色;還記得楚無餘那張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要暴斃的臭臉;記得大廚王師傅怒氣沖沖地走來時額角暴起的青筋……她還記得手中長劍穿過那不足一指厚的木闆時,舉重若輕的感覺。
旭日暴烈,可炙萬物……可如今這太陽,隻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令它暴戾,那便是赤地千裡;
而她若要令它溫柔,那自然是萬物生生。
少女凝視這掌心烈陽,悍然揮劍——
金烏當空而落,世界随之顫抖着熔化。
白郁湄努力地睜大眼睛,她緊緊盯着少女的方向,即使眼睛被耀眼的靈光刺痛了也沒有挪開目光。但似乎隻是一次眨眼的時間,她所注視的身影便消失了。
世界忽然由明變暗,她還站在原地,但所見一切皆已不同。
“嘩啦”一聲,巨浪當頭而來,猝不及防間,她被從頭到尾淋得濕透,巨大的推力使她踉跄着向後坐倒在地,手中握着的長劍也脫了手。
“咳咳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覺到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嗆咳了起來。
“咳咳!”姚珍珍咳嗽着,一邊單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随即發出一聲驚歎聲,“喔!這麼多人!”
他們離開秘境的落點恰好在泗水河邊裸露的河灘上,睜眼所見便是怒漲的河水與其中正在四散奔逃的水妖們。
“珍……白姑娘!”忽然有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姚珍珍循聲望去,看見岸邊凸起的礁石上,燕鳴臻正半跪着望向自己,他的身邊躺着已失去知覺的鹿慈。
“頂上!”燕鳴臻大聲喊道。
姚珍珍擡頭。
她的瞳孔猛地縮緊了。
定流坡的地勢并不陡峭,而是平緩的斜面,底下的人可以很清晰的看清頂上的情勢。
所以她能一眼看見,坡頂嶙峋的碎石間,半跪的少女與她身邊渾身是血的青年。
他們腳下血色的陣法正閃爍着黯淡的靈光,搖搖欲墜地将要熄滅。
而惡蛟的巨口已逼至兩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