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贈碧落琵琶一把。”
“歸雲山莊贈臨水觀音圖一副。”
“玉清觀贈漢白玉玉環一對。”
“朝霞宮贈青瓷蓮花杯四隻。”
“天山派贈天山雪蓮十二朵。”
“無量門贈玉色小鼠一籠。”
“昭紫閣贈栾川馬場一座。”
聶予慈站在偏廳滿坑滿谷的漆金捧盒和紋花木箱中環顧整理,一旁侍女手持禮單朗聲誦讀。
“五台山無為師太,贈影骨舍利一枚。”
“呀,”聶予慈秀眉微蹙,“師太是清苦靜修之人,怎好勞她費心。你快去找到師太的小徒,告訴她我生辰之後一定去五台山拜谒。”
門外一名侍女得令,便前往茶房尋剛到不久正在歇腳的無為師太的徒兒空喻。
卻在路邊一處芍藥花叢發現一個頭戴尼帽,身穿海青的背影,忙走去,正是空喻,但她正和一名面色冷僻身姿颀長的女子交談。
弑月早起之後,正在花園中閑逛,意外在茶室門口遇見空喻,空喻幼年出家,心思單純,言語率真,一見弑月便道:“哎呀,你的眼睛!”
弑月直愣愣盯着她,冷冷道:“我生來就是這樣。”
正說着,身後獨孤河果然又跟來,空喻又是一驚:“诶,你的眼睛也是!”
獨孤河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一番,帶着調笑的意味欠身行禮,道:“見過師太。”
“我不是師太呀。”空喻忙擺手道,“我隻是一個小沙彌。”
便将自己此行目的告知。
獨孤河對弑月低語道:“都送禮了,我們不送是不是不好?”
但弑月對人情往來懵然無知,二人大眼瞪小眼,于是詢問空喻。
空喻雙目圓瞪,似乎沒見過這樣古怪的人,眼睛也古怪,說話也古怪,便認定對方存心戲弄自己,賭氣轉身。
正走沒幾步,又迎面撞見來找自己的侍女,便随她離開,還回首又望望那兩個怪人。
可惜了臉都長得不錯,腦子沒長好。
“她好像生氣了。”獨孤河無奈道,“回去問虛破吧。”
空喻剛走,卻見聶予慈并兩個侍女匆匆經過,一向端莊的聶予慈竟露出一些慌張。
“妹妹來得正好,随我去前廳接貴客。”說着一把拉起弑月往前廳走去。
獨孤河盯着她們拉起的手,眼中掠過一抹不滿,癟癟嘴,還是跟上。
前廳已有兩列侍女斂容低眉雁翅以待,聶予慈帶弑月在門前站立,似乎若有若無漸傳來一陣缥缈空靈的鈴聲。
那鈴聲讓弑月想到大漠的夜。
鈴聲漸進,似乎萬裡夜空中那輪皎潔碩大的月也逐漸逼近,不知為何,弑月感覺胸中逐漸滞澀。
階前已有一群人簇擁着一名女子走來。
這群人皆是西域裝束,胡服彎刀,瞳色多樣,正中女子,周身繁複绮麗,叫人眼花缭亂:
一頭燦金波浪長發直達腰際,發中編織珍珠歐泊,猶如繁星璀璨;披一襲蕾絲織金頭紗,額飾三縷綠松石珠鍊,青金薄紗曳地長裙,層層堆疊,恍若天女下凡;右手握短劍,左手持薰香,身形凜然,儀态萬方。
等走進時,弑月聞到一股冷冽的氣息,猶如雪山。
而女子停步,欠身行禮。
聶予慈正欲還禮,女子卻徑直上前,行至弑月面前。摘下面紗,雙眼澄金,如獅如日如磅礴大漠。
弑月心髒感到一霎時停跳,似乎猛然間一股無形的壓迫襲來,那壓迫如此強大,好似天地颠倒。
“天山派艾娅拉,見過弑月城主人。”
艾娅拉雙臂交錯,指尖點住肩頭,微微欠身行禮,睫如飄雲,攝人心魄。
“你認識我?”弑月不禁脫口而出。
艾娅拉微微一笑,猶如雪山上的一抹朝陽。
“你的執念需去南方。”
弑月還欲詢問,艾娅拉卻勾上面紗,一言不發,目不斜視,轉身離開。
“有趣。”獨孤河抱臂笑道,“剛才那個小師傅在,隻怕要驚得連連稱奇。”
現在聶家有趣的地方可不止一處。
還未到晚間盛宴時刻,已有不少江湖人齊聚聶家大宅。
除了空喻艾娅拉,弑月和獨孤河逛花園時,已遇見不少人來人往。
但似乎因為舅父齊梁之死,聶予慈這次十八歲生日并不算隆重,各門派隻派人送禮,真正留下參加宴席的,隻有一些平日和聶予慈相熟的年輕人。
弑月同獨孤河回到虛破住處,其間卻有幾個陌生人影。
“虛破公子,多謝你當年為我母親的死仗義執言,隻可惜我不能手刃真兇。”一個清亮的女聲。
“如今武林中多為家世門派所累,黨同伐異,真正替天行道的又有幾個?”一個蒼老的聲音。
“不敢當,隻是龍老島主的死确有蹊跷。”
“當年母親的确是響應齊家召喚,前往昆侖山,本想着魔教為禍一方,為民除害,結果不明不白死在大澤。”女子聲音痛心疾首。“若是身先士卒,也了卻母親的一腔熱血,可齊家卻對外宣稱她臨陣脫逃,讓她身敗名裂。”
“這種事情,昭紫閣幹得還少麼!便是當年虛破公子的父親也被......”
弑月推開門,蒼老聲音戛然而止,屋中人紛紛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