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坤修光将自己的血液注入黑曜石之劍中,至死隻造出兩柄,都留給了你姥姥,但你姥姥把兩柄劍給了兩個人。”
“流落在城外的那柄,救了虛破的命。”
弑月搖頭,滿面悲戚,心中逐漸明朗。
煉影堂因收留弑月城而遭劫難,但無弑月城留下的肋骨虛破也必死無疑,可虛破之死又是為保護自己,這所有的恩怨糾纏,已不知該如何償還。
“凝血劍……”一行淚水從弑月左頰淌過,“另一柄凝血劍在哪裡?”
電光火石之間,一直被沉瑟抱在懷裡的漆黑長劍驟然跌入弑月眼中。
漆黑,黑曜石,但沒有血線,劍柄處是虛破雕刻的沉香木護手。
“對,就是這把。”隐俠道。
“為什麼沒有血。”弑月問。
“虛破畢竟不是坤修光的血脈,肋骨并不認他,所以隻能将凝血劍中所有坤修光的血一并留在虛破體内,才能暫時蒙騙肋骨。”
“十三年過去了,坤修光的血液所剩無幾,等肋骨徹底摒棄虛破之時,那将無力回天。”
弑月心中猛然閃過“如果把我的血換給虛破可以麼”,如果當初虛破在初見時就将一切告知,她願意如此,但此刻,她不再願意。
但隐俠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搖頭道:“如今能救虛破的唯一辦法,是尋找世上另一柄凝血劍。”
所以線索在弑月腦中彙聚,猛然指向一個方向。
一柄遺失在城外的凝血劍,劍中有坤修光的血液,而入城的鑰匙就是她直系血脈的血……城破,逃亡,恩怨……
“等一等。”弑月聲音驟然冷冽,“告訴我,這把凝血劍是誰的。”
沉瑟已被虛破扶起,蹙眉捂胸站在一旁,聞言,面色更加死寂。
隐俠垂眸,抿嘴片刻,下定決心,問:“你母親可曾跟你提過一個叫惑瑾的人?”
弑月眼中噙淚,沒有回答。
隐俠歎氣,道:“當初,你姥姥帶着你母親回城,收留了一個孤女,與你母親年紀相仿,你姥姥将她帶回城中,與你母親一同長大,情同姐妹。”
“後來,你知道弑月城每年需出城售劍,那一年,你姥姥身體衰弱,你母親需陪伴在她身邊,于是惑槿與兩個年長侍女一起出城,那是她初次離開弑月城,路途遙遠,在歸程路上,惑瑾消失,侍女苦尋未果,隻能先回城複命。”
“兩個月後,你姥姥彌留之際,弑月城被攻破。”
“是誰?”弑月問。
“就是你姥姥的親生兒子,你母親的同胞哥哥,伏寰。”
弑月眉宇間凝滿疑惑和怨怼。
“你姥姥回城時,并未帶走伏寰。伏寰自幼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天縱奇才,僅僅靠着幼時你姥姥教授的口訣,自己練就一番絕世技藝,迅速在武林中稱王稱霸。”
“當年惑瑾出城,伏寰已知她們來自弑月城,便有意設計惑瑾與同伴走散,與他相遇。惑瑾自幼生長于弑月城中,心思單純又容易動情,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加之伏寰巧舌如簧俊美非凡,一番誘導之下,告訴了他入城的辦法。”
忽然沉瑟上前一步,緩緩開口:“很快,他抛棄了她,孤身入城,殺死母親囚禁妹妹,篡位成為城主。”
弑月仍然橫眉噙淚不語。
“你母親沒有告訴過你麼?”隐俠問。
弑月木然搖頭。
隐俠歎息一聲,繼續講述:“伏寰奪位三年後,曾廣邀江湖中的名士進城揚威,以示他的偉業。彌媭的弟弟彌頌趁機入城,遇見被囚禁的你母親,冒死解救,二人出逃。在煉影堂生下你後,返回弑月城,殺伏寰,奪回城主之位,彌頌戰死。”
“你母親來接你時,卻發現肋骨遺失,彌媭坦言被虛破所用,你母親并未追究,隻是要求告知那柄凝血劍主人的下落,彌媭知道惑瑾身為叛徒必遭重罰隻能隐姓埋名,自然不願出賣惑瑾,所以從此消失。”
“但後來,你母親還是找到了惑瑾。惑瑾在城中時,得你姥姥關愛,親自傳授治病救人之術,所以隐姓埋名後,此時她帶着和伏寰的女兒居住在長安郊外,行醫為生,醫術精湛,生活并不艱苦。你母親無法忍受姐妹的背叛,悲憤之下,給惑瑾下了噬心詛咒,讓她永生永世都遭受最痛苦的折磨。”
“永生永世?”弑月開口,眼神迷離。
“是的,永生永世,就是惑瑾将永遠活在酷刑中,甚至得不到死亡的救贖。”
弑月眼中又浮現出那個枯槁如幹屍的女人。她是否已經遭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自己的血親仇視她,自己的姐妹背叛她,三年暗無天日的囚禁與無告,幫助自己的人也一并遭受劫難。她忽然明白了母親為何在歸城之後仍郁郁寡歡,哀哀欲絕,為何對所有人拒之于千裡之外,為何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難于親近。
她的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