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聶予慈已離開,但齊銮和觀宙仍在。
聽見腳步聲,齊銮頭也不擡,氣定神閑道:“我知道你會回來。”
虛破徑直問:“我是來問你最後一次,這次你一定要開戰?”
齊銮仍舊低頭看着卷冊,平靜道:“此言差矣,不是我要開戰,是獨孤家要開戰。”
“你會真心實意幫助聶家?”
齊銮終于微微擡眼,瞟向虛破,許久,道:“自然。”
又道:“你與其在這裡和我費口舌,不如去勸聶予慈,讓她盡快拿出些好處給獨孤家,說不定可以講和呢?”
虛破冷笑道:“聶家本就是無妄之災,怎會低頭求和。”
“江湖中本就是如此,無非就是成王敗寇,既然已入江湖,就該有這個覺悟。”
“對。”虛破眼中也盡是森冷決絕,“很對,追随你前往昆侖山上并永遠留在那裡的人,應該就是缺少這種覺悟。”
齊銮徹底擡頭,目光炯炯望向虛破。
二人對視良久,虛破轉身離開。
這是虛破對齊銮最後的忠告。
山中天氣瞬息萬變,剛剛還晴空萬裡,此刻忽然陰霾積蓄,預示一場疾風驟雨。
“齊銮并不會真正襄助聶家。”沉瑟坐在榻上,正在更換包紮傷口的膏藥。
虛破上前,接過藥膏給她換藥。
“自然。”虛破一邊上藥一邊道,“齊銮隻盼着這一戰兩家徹底元氣大傷。”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沉瑟問。
“我得去找聶予慈。”
沉瑟默而不語,許久,方道:“若能等待明天,等我稍微修養好,我與弑月聯手挾持齊銮如何?”
虛破垂眸片刻,搖頭:“不妥,一來獨孤河不會同意,你們二人難以降伏他們二人;二來即便齊銮被挾持,齊家其他人也不會放過這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機會。”
沉瑟若有所思。
虛破給沉瑟換好藥,道:“我去找聶予慈,你好好養傷。”
然而剛出門,弑月已站在門口。
“為什麼?”她微微垂眸,聲音帶着一絲倔強。
虛破臉上浮現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微笑:“你是問我為什麼要管這件事?”
弑月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此刻外敵虎視眈眈,中原武林若還是執意于内鬥,隻會兩敗俱傷,煙羅縷宮趁虛而入。”
“當年便是因為四家紛争,花家滅門,煙羅縷宮趁機吞下武夷山以南,江南道落入外敵之手,四分五裂,這一次,悲劇重演,又會是怎樣的劫難?”
弑月聽到花家,神情震顫,眼眸閃動,許久,還是開口:“昨晚,觀宙邀約見我,告知……”思索片刻,下定決心,“我母親的父親便是當日花家的家主花晝。”
虛破面色一變,瞬間冷靜下來,思索道:“靈隐書院确是曾隸屬于花家,隻是此事連隐俠都不知,她怎麼會知道,當初又是誰把這件事洩露給齊家聶家?”
又問:“她還說什麼?”
“她說,靈隐書院要效忠我,為花家報仇。”
“看來她待在齊銮身邊另有目的。”虛破陷入深思,而後又望向弑月,低聲道:“這件事還需調查,你先不要盡信她。”
弑月蹙眉:“自然,我沒有答應她。”
虛破點頭笑道:“很好,我會想辦法查清當年往事,恰好我即刻去找聶予慈,或許可以問問阙令飖。”
阙令飖是當年花家的養女,或許與花家有聯系的唯一活下來的人,弑月心想,目前隻能如此了。
忽然虛破又道:“此刻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弑月問。
虛破的微笑忽然略帶抱歉,似乎此事有些為難,頓了頓,還是開口道:“我需要你去和獨孤河說一件事。”
弑月已猜中三分,無非就是從中調停,但剛才因為自己為聶予慈出頭已和獨孤河失和,此刻前去是否有些尴尬,自己也不知道獨孤河會不會接受自己的勸說,此刻前去,會不會讓兩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忽然心中升起一陣惱怒,虛破此刻讓自己前去,是看出獨孤河對自己的情誼?可是自己若是就這樣前去,這份情誼還能維持多久,虛破是否考慮過?而自己為了目的前去,付出的又是什麼?況且,觀宙恐怕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若是自己聽從虛破周旋止戰,在觀宙看來,會不會是自己已不知不覺間傾向于攪亂局勢趁機複仇。
這些虛破有沒有考慮過,就讓自己貿然前往,自己之于他到底算什麼?是親人?是恩人?是仇人?還是一個單純可以利用的人?
她并不覺得他陌生,反倒覺得此刻無比清晰,似乎他自始至終便是那種為了信念可以抛棄一切的人,即便他的信念如此正大光明。
“我會去,但是......”她望向虛破的眼睛,感到一股莫大的孤寂,“但是,我隻會将你的原話一字不差說給他。”
虛破愣了愣,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