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屋裡本來被暖爐熏烤的和煦迅速凍結。
沉瑟去了肅州,是得知了獨孤河持有阿底提之經的消息而去的麼?針對獨孤河發起的那無窮無盡的襲擊是否也有她的一份?
虛破不置可否,眼神依舊淡然。
“她去了肅州……”獨孤河喃喃道,“是她,我早該認出來,我以為見到是一個鬼魂……”
“你見過她?”弑月問。
“我記得那次,我被他們追至一處懸崖,其中有一個人上前,用着熟練的齊家錯耾劍法,我知道的有這樣高造詣的人這世上已幾乎不存在,我也不相信齊栩會親自來追殺我……”
“她襲擊了你?”
獨孤河的視線緩緩下墜,不再看弑月。
她明白了:“是她讓你落下懸崖。”
她沒有聽獨孤河的回應,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看的是虛破。
但虛破的臉依舊平靜,偏向窗外,沒有看她。
“她現在還在肅州?”她又問,忽然想到什麼,“她去找了辭雀?對麼?”
虛破仍舊沒有回答。
但門後已傳來一個回答。
“對,她去找了辭雀。”
語音未落,門已被打開,隐俠出現在門口。
較之一百天前的她,眼前的她隻是鬓角的斑白擴大些許,其餘的皺紋和膚色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世間的悲苦并不能讓她的容顔更加憔悴,她的靈魂一以貫之的堅韌。
“你回來了。”她笑着轉向弑月。
弑月詢問地凝視着她,希望她告訴自己沉瑟的事情。
“回來也好,沉瑟在臨走前也說,你一定會找回來,讓我們等着你。”
“她為什麼要去肅州?是不是齊桢讓她去的?”
隐俠面露一絲為難,似乎下定決定,轉向虛破道:“她本來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況且你在養病中,一直神志不清。但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明白了。”
虛破默默點頭,他的确在清醒時刻,猜出了沉瑟的目的。
隐俠又看向弑月:“齊家之所以願意放棄追殺轉而治療虛破,除了希望用虛破控制你,還有一點,想借助沉瑟的力量。在齊銮和四大護法相繼隕落之後,齊家甚至連本家劍法的傳承都出現了問題,而沉瑟恰好是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劍術天才,讓她學習錯耾劍法,留在齊家,為齊家效力,這是他們救助虛破的條件。”
“所以,為了這些,可以完全遺忘過去那些仇怨?”弑月想到當初齊家為了齊梁齊銮之死而對他們趕盡殺絕。
“我随着他們一起見了齊桢,告訴她,齊梁和齊銮的死亡都是煙羅縷宮的算計,最重要的是,以現在的局面,她選擇這種真相是最有利的,所以,不如順水推舟。”
“但是,問齊家效力?”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畢竟,當初是齊家害得虛破家破人亡,但是,我還是那句話,現在這個局面,做出這個選擇也是對我們最有利。”
弑月感到眼前的隐俠有些陌生,似乎無法與過去那個快意恩仇的俠客聯系在一起,這些利益算計,顯得過分世俗又卑瑣。當她又突然想通了,正因為如此,是隐俠入世了四十年,在世間的泥沼中随遇而安了四十年,不是她最終被逼得隐居到死的祖母。
“好吧,沉瑟是在齊桢的指示下讓獨孤河掉下懸崖,現在她也是在齊桢的指示下去找辭雀。”
“我并不知道她去哪裡去做什麼?到了齊家之後,她一直是被齊桢和齊栩秘密召見,我也很少見到她,後來才知道她去了肅州。”隐俠一字一頓道。
“她如果要去找我母親,你們現在應該擔心她還會不會回來。”獨孤河忽然幽幽道。
隐俠回首,蹙眉道:“什麼?”
“齊桢竟然想到讓她去找我母親,恕我直言,她可以把我逼下懸崖,但現在的她依舊不能在我母親手下活着回來。”
“我去找齊桢,讓她把她召回來。”弑月一邊說,一邊推門出去。
“你先等一等。”隐俠立馬道,“你現在去,齊桢也不會同意,沉瑟是已經離弦的箭,不射中獵物不能收回。隻是……”
“隻是什麼……”
隐俠的聲音低了幾分:“昙花此刻在你們誰的手中?”
弑月望向獨孤河,沉思片刻,道:“在我手裡,而且,之前傳聞到過獨孤河手中,也是真的。”
隐俠難以置信地看着弑月:“真的?”
“是我給的他,因為這朵花有……蹊跷,我不能肯定自己能駕馭它,在我想要參悟它時,仿佛又回到了被煙羅縷宮掌控腦海的境地中,而且,這一路上我也在想,千萬年來為阿底提之經而死的人的生命,是否都被封存進了真經中,才能保證它千萬年不曾凋謝,且具備起死回生的能力,也就是說,這朵花能治病,是把以前枉死的亡靈轉移到病人身上……”
“……所以,我一度害怕它,我開始不信任自己的能力,甚至失去祖輩繼承阿底提的自豪,我把花給了他。”
獨孤河上前一步道:“我沒有參悟昙花的能力,隻能放出消息,幫她引開追兵,甚至,遭到我母親的追殺。”
“辭雀去追殺你?”隐俠不解道,“那你們是怎麼逃脫的?”
弑月眼前仿若又浮現出當時的情景,一邊思索一邊道:“可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阿底提之經回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