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去哪裡?”阿依莫有些恍惚的搖搖頭,“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聶家沒有,無量門也散了,現在到處都是“煙羅縷宮的人,我先想着怎麼保命吧。”
又問:“對了,你們還沒有告訴我,你們要去哪裡?”
沉瑟看向弑月,遞過一個眼神,似乎仍舊不相信阿依莫,不願對她暴露自己的行蹤。
但弑月坦然道:“去南海。”
“南海?你們瘋了麼?那裡正是煙羅縷宮的老巢。”阿依莫嚷道。
“對,但不得不去。”沉瑟道。
“你們真的怕是得了失心瘋。”阿依莫冷笑幾聲,“難道還沒有見識過煙羅縷宮的厲害?整個昭紫閣都隻堪堪饒進去一個掌燈使,你們三個去,等于以卵擊石,怕是頃刻就全部折進去。”
“阿依莫。”獨孤河不滿道,“你不必再問,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阿依莫瞥他一眼,微微癟癟嘴,對弑月道:“好,我想你們去也有你們的道理,隻是想着你死了我會有些遺憾,但也攔不住你們。”
她遞給弑月那隻幾乎空了的酒壇,弑月有些不解地接過來,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舉起來喝了一口。
一旁獨孤河正欲阻止卻也來不及了,隻好眼看着她喝下去。弑月對這個善使毒藥的阿依莫如此不加防備,他難免有些心急。
弑月喝下最後一口酒,農家釀造的米酒辛辣酸苦,難以下咽,但她還是喝得幹淨,本來心中的翻江倒海竟然逐漸平息,似乎連靈魂也一并麻木,難以再感知到那些絕望的哭喊。
“好。”阿依莫拍手道,“既然你坦誠對我,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你們去南海定然也不為别的,就是去煙羅縷宮吧?也不用如此忌憚我,我對她們同樣恨之入骨,對,我就是這樣的人,跟一個主人,恨一個主人。”
弑月不免微微勾起唇角。
阿依莫也笑道:“畢竟我也算是做過一段時間煙羅縷宮的門人,熟悉她們的性情習慣。你們若要混入煙羅縷宮,記着三件事,第一關于吃,每日進食時間隻可在一個時辰以内且吃的東西也有很大講究,葷腥不吃,茶酒不吃,隔日不吃——”
“——第二關于穿,她們的衣服看似全由輕紗制成,但其實每個人的衣服都不同,其身份信息就在編織的針法中,外人不可能仿造,所以你們要進去,最好先找個落單的奪了她的衣服,而且,她們隻認衣服不認人,對了……”她看向獨孤河,“你自然不可能混得進去,老實在外面等着吧。”
獨孤河正欲開口,看着弑月的眼神,還是選擇默默接受這個安排。
“第三件,不要詢問煙羅縷宮的确切地點,因為在南海,它無處不咋。”
“無處不咋?”弑月不解。
“對,無處不咋。”
“怎麼可能?”獨孤河急道,“那總有個房舍,不然如何住下那許多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着她們的時候,也沒興趣知道煙羅縷宮在哪,畢竟就算知道了,我想做的也是離那裡越遠越好。”
“就這些?”獨孤河有些不滿。
“你還嫌少麼?我隻是她們的奴才,能知道多少,要不要我把她們煙羅縷宮的所有弱點都告訴你才好?”阿依莫頓時橫眉氣道。
他們仍在吵鬧,弑月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平靜。這個不速之客帶來的不是危機,而是一段難得消遣。
她舉起酒壇,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好似敬酒一般捧給阿依莫。
阿依莫看着她和這個空酒壇,突然發出一陣大笑,笑聲萦繞在星空,那是明澈的青春的天空。
卻如此短暫。
而酒意也漸漸湧現上她的面頰,在微醺的陶醉中,她隻記得那句,她無處不在。
這是一個難得清淨的夢境,空無得好似經過冥想的洗禮,又或許,是誰偷走了她夢中的一切靈犀。
等她再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隻剩下坐在一旁的沉瑟和正在重整坐騎的獨孤河。
“阿依莫已經走了。”沉瑟道。
“她去哪裡?”弑月問。
“天下之大,總有她的容身之處。”沉瑟閉上眼,整張臉如此平靜自得。
她想也到了啟程的時刻。
一路南行,花木愈加繁密,隐隐有蔥郁之态,甚至仿佛那些綠意有了生命,肆無忌憚的猖獗生長,蠻野到狂妄地占據整片大地。
馬匹在崎岖複雜的山行中已經難以前行,不得已留在山腳下的旅舍中,她們徒步翻山越嶺,一路披荊斬棘,猶如迷失在一個枝葉構造的監獄之中,甚至幾次不慎走錯方向,畢竟這裡的密林如今讓人窒息,空氣中也滿是辛辣之氣。
“不行。”沉瑟走在最前面開路,卻忽然道,“我們好像真的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