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松一連串又問又說的,都不等他們回答,看來是很久沒跟人說話憋壞了。
宋照璘搖搖頭:“突然有些急事,尚未回山。”
蘇驚梧夠頭往他身後看:“谷公子呢,他在不在鹭州,上次給我們的藥還有沒有?”
“你怎麼見面就隻問别人,段大哥在你跟前你不高興嗎,我辛辛苦苦半夜也要幹活,你都不關心關心?那家夥受孟前輩囑托去白於山取藥——”
說到一半,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已經碰到孟前輩了,他要的震靈香就是為你們準備的吧,可是紫昊真人出事了?”
這麼說劍寒宗也早就跟孟濯接觸了,一直就在這城中。蘇驚梧點點頭:“嗯,出了點事,我們帶他來求醫,正好碰上辰樂君。所以你們來鹭州是跟辰樂君一起查麻衣翁的嗎?”
“是也不是,他給師叔傳了信,說在這邊相會。過來之後師叔帶我們暗探全城,在覺山發現了一些棘手的東西,但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這兩天又傳出燕金河水怪,嘉平還沒回來,就隻有我來查這水中蹊跷了。”
段長松跳下舟頭,手持羅盤在河岸邊探了探:“奇也怪也,沒有水祟痕迹,也不知什麼精怪在作怪。”
此刻蘇驚梧見誰都比見孟濯親切,對他道:“既然是一同辦事,要不要随我們跟辰樂君相會,他在四季春酒樓?”
船夫還在舟尾待命,段長松搖搖頭:“還沒到時候,事情辦好我們就會過去彙合。”說完他朝二人拱手:“雖然很想跟你們把酒暢談,但今日有事在身,且先暫别,回頭再去找你們。”
“段兄,你要查這水怪,可要我們相助?”宋照璘終究有些放不下,回頭用眼神問蘇驚梧。
蘇驚梧點頭,不顧段長松推辭,要跟着跳上小舟,孟濯的聲音傳來:“你們不能去。”
橋上一道長影緩緩靠近,孟濯漫步而來,手裡拈着一挂金黃枇杷果。段長松朝他行禮:“辰樂君。”
孟濯點點頭:”段小友原來也認識他們。”
段長松朗聲一笑:“吳山鎮相識,很是投緣,碰巧又在這裡遇到。”
趁他們交談,蘇驚梧眨巴着眼睛對孟濯立保證:“我們不會拖後腿的,不,我不會拖後腿的。”
“不是這個意思”,孟濯見她臉上毫無芥蒂,看起來沒有記仇,展開眉頭:“馬上要開始治療你師父了,就在明後兩日,得先保存精力。水怪的事不用擔心,非兇非煞,未必是威脅。
“小孩子早點回去睡覺,宋小友你送她回去吧。”說着他把枇杷抛過去。
宋照璘接住:“這是?”
蘇驚梧拿過來,摘了一顆咬進嘴裡,朝他眨眼:“賠禮收到了,暫且揭過,不保證以後不舊賬重算。”
孟濯彎眼笑出聲來:“好好好,這本是那流風坊備給州牧的,他說不愛吃,我才拿來借花獻佛,還想說另找法子正式賠禮呢,這就被揭過了,小貓姑娘好是大度。”
“這算什麼”,蘇驚梧擺擺手:“前輩要是能救回我師父,給你跳十天十夜的舞都不在話下。”
另外兩個人還摸不着頭腦,她對段長松揮揮手:“那就等你們來了。”說完拉着宋照璘衣擺回四季春去了。
城中俨然暗流湧動,她隻摸到些微輪廓,孟濯就已經明示暗示了,還是識相地退而旁觀吧。
可她雖想遠離潮湧,卻抵不過風浪沾身。
次日蘇驚梧練完劍回酒樓時,一群人正圍在前櫃清賬。
其中一人撥着算盤,皺眉說:“老連,上個月孫二爺發話了,你這個月要交三千兩紅利,你這還差小一半呢,拿什麼補上?用你這雙手,還是跟你那廢物兒子一樣抵一對眼珠?”
“但是這老田舍年紀都大了,眼珠子發渾,也不值錢了呀。”他身後打手在旁邊奚落哄笑。
連掌櫃像是早應對無數次了,聲音還很鎮定:“容張爺垂憐,最近城中客人少了許多,還請再幫忙寬限七天,某會盡力想法子。”
那持算盤的八字胡抖了抖,眼神往一邊斜過去,掌櫃低頭遞過去一包紅封。
領頭人隐秘地掂了掂分量,臉上一哂:“最多五天,過不了月計就等着獻藥吧,能為大公子捐身,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說完揮袖帶着一群人走了。
看着連掌櫃滄桑的背影,蘇驚梧眼皮直跳,在這一兩銀子夠普通人家吃一個月的地方,酒樓一個月要交三千兩紅利,這是把人往死裡榨了。
宋照璘拿出錢袋,裡面是陶甘剛寄到的銀兩,川資不足三百,遠遠不夠救急。蘇驚梧蓋住他掌心:“沒用的,他們這個月來了下個月還會來,無休無止,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那要怎樣解決?”宋照璘皺着眉:“除非斷根,但這樓是孫家的……”
蘇驚梧提起劍:“正是,斷了他們孫家這株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