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惜點點頭,晃動着渾濁變質的營養液,難得循循善誘道:“說得很對,那你們覺得壑月變成第二個安澱的可能性有多少?”
話音剛落,戲勝愣住,餘為更是臉色大變。
“不……不會吧……”
蘆惜挑眉:“有什麼不會的?他們要是會因為壑月是首府就收手,那他們不選勃朗的偏遠行星,而是選擇安澱開刀的動機是什麼?”
餘為試探道:“因為安澱人多……還靠近首府,在這裡動手有更大的震懾力?”
蘆惜點頭:“不止,再猜猜。”
在餘為皺着眉頭苦思冥想時,安保機器人戲勝終于變了表情,一臉震驚地扭過頭:“還因為安澱周圍有壑月,還有躍遷點!”
安澱、壑月和躍遷點在地圖上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三點之間适合當駐地的矮行星都更靠近安澱與壑月。
“如果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你說我們還回得去嗎?”
蘆惜語調平靜,根本不像是在宣讀一個聯邦官員的死亡判決——一旦勃朗失守,蘆惜隻會是他們送給聯邦的宣戰書。
但蘆惜的話語中也沒有任何的傾向,餘為看着她顯然已經神遊天外的神色試探道:“那我們是……馬上回去……還是死守……”
魂兮歸來,蘆惜詫異道:“守什麼守,你不要命啦?”
餘為懵了,不知道這位一向料事如神又捉摸不定的長官又在打什麼主意。
漫長的安檢隊伍終于輪到她們,飛行器駛過關卡,駕駛員正欲掏開門接受檢查,卻被蘆惜制止。
她打開視窗,将自己的特派證明出示在審核員面前。
隔着工作窗,審核員的表情看不真切,不過蘆惜猜他應該是一臉震驚與惶恐,于是他們的飛行器用比其他人快一倍的速度離開了關卡。
蘆惜又坐回飛行器的後座,打開視窗觀察着窗外的景象,飛行器内無人出聲,餘為坐在百無聊賴的蘆惜和一臉慷慨赴死的戲勝中間欲哭無淚。
雖然她是沖着相信蘆惜、保護蘆惜、要跟着三彌第一好官幹一番大事業來的,但她真的沒想過要因公殉職啊!
“姐,蘆姐,我才剛畢業沒幾年……”
能不能放我先回去……
然而蘆惜盯着窗外冷清的街景無情道:“我記得你也就比我小五屆。”
她單擡一邊嘴角轉頭鄙夷道:“小師妹,我看上去像是很想送死的人嗎?”
餘為顫巍巍搖頭,心裡卻暗自回應:我覺得你就是啊!
别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整個第四機關裡除了已經犧牲的老主席外,沒人比蘆惜更有資格說出聯邦行政誓詞裡那句“為人類福祉奮鬥終身”了。
不用餘為說出口,蘆惜輕易就能看懂這位小師妹的内心活動。
在她身邊待了這麼多年腦子還跟剛畢業一樣亮潔如新,别人可以說是大智若愚,餘為是真的腦子缺根筋,要不是當她的下屬估計早就背着個黑鍋灰頭土臉地回醫院了。
蘆惜悠悠歎氣,收回視線繼續看向窗外。勃朗的新聞說壑月的旅店人流量爆滿,然而街邊卻空無一人,隻有窗戶後閃爍的燈光彰示着這顆行星已經被恐懼填滿。
餘為這顆不适合當官的腦子都能想到的問題,就算勃朗傻子多也不至于把壑月給占滿,說其中沒有人引導蘆惜是不信的。
果然,蘆惜登入勃朗的星域網,社交平台到處是非官方但冒充官方的賬号,四處宣揚着安澱被反動份子占領,隻有作為首府的壑月有能力與之對抗。
最絕的是正統官方賬号也被這輿論導向搞得雲裡霧裡,一看風向已成,竟然也跟着那些假冒僞劣賬号一同搖旗呐喊,而在官方賬号也發聲後,此前許多猶豫不決的人也動身前往壑月。
如果連當局都蠢得像演的,那肯定就是演的。
可問題是幕後黑手把這麼多人聚到這裡來到底想幹什麼?聯邦的曆史上的内.戰從來沒有撿人多的地方開打的先例。
不等蘆惜思索出一個結果,飛行器已經停在人工智能推薦的壑月僅剩不多的破爛旅店前。
按照流程,蘆惜落地後應該到當地政府報備,但流程裡的“蘆惜”還被堵在自由航道,更可況誰知道現在壑月的政府大樓裡裝了些什麼牛頭鬼怪?因此蘆惜安頓好住處後直接決定啟程飛向安澱。
按現在亂成一團的情況來看,那邊的信息顯然已經被控制住,而這邊勃朗當局執政者還活沒活着都不好說,在這裡幹等着隻會一點一點失去主動權。
所以哪怕這次肉眼可見的比探查星盜更加危險,她也必須得自己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