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疼痛先一步到來的,是細細簌簌的聲音。
安琪睜開眼,目之所及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坍塌的建築和紅得發紫的天空。她摸不清現在的處境,自己明明隻是打算穿過馬路去買一杯奶茶,再睜眼就躺在了這裡。
她想翻個身,但身體不聽使喚,腦袋很重,脖子好酸,沙沙的耳鳴,安琪用盡全力也改變不了視角,隻能用餘光隐約瞥見,自己半邊身子被卡在巨大的水泥闆下。
怪不得動不了,她這樣想着。
不遠處的廢墟上有個移動的黑點,有人!安琪欣喜地想要呼救,卻在看清後瞪大了眼睛。
那是……蟲子?黑色是它轉動的複眼,比人還大的蟲子在廢墟上爬行遠眺。
耳邊的雜音越來越大,兩根黑色的管子突兀的出現在了安琪的視野裡。
管子是從上方垂下來的,沙沙的雜音戛然而至,随即是咯吱咯吱的響聲。
仿佛指甲刮過黑闆的聲音讓安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下一秒,她渾身一僵,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甚至沒有聽見自己正在爆發着此生最凄厲的慘叫。
那是蟲子的觸角,細細簌簌的聲音是蟲子正在靠近,沙沙的耳鳴是蟲子正在啃食着她的頭皮,咯吱咯吱的響聲是蟲子的口器正在劃過她的頭骨。
安琪眼前一黑。
第九星系十三号邊防星上的某一處戰場,戰鬥聲漸歇,黑色的作戰靴一腳踏上肥碩的幼蟲,黏液爆漿濺了一地。吉米嫌惡地在一旁的土地上碾鞋底,耳邊傳來了低沉的聲音:坐标74:15,發現人類精神波動,疑似幸存者,請前往救援。
“嘶……”吉米牙疼一樣吸了一口涼氣,他離這個坐标隻有不到三十公裡,廣域搜索魔法連根毛都沒發現,這隻能說明對方的生命迹象已經微弱到搜索魔法感應不到了。
指揮遠在天邊,到底是怎麼感知到的?
掀翻正在進食的節肢類成蟲,短刀挖出陷在人手臂上的口器,吉米的手心泛起瑩綠的光。接通通訊頻道,吉米迅速彙報,“發現幸存者,生命體征微弱,兩隻節肢類成蟲已經清除,請派遣醫療艙。”
停頓幾秒,他接着補充了兩句,“聞,要快,我的治療魔法撐不了多久。”
幾分鐘後,重甲從天而降,艙門打開,滑出的自動型機甲擡起了厚重的水泥牆,一堆白色的球型醫療機器人叽裡咕噜的滾出來,伸出機械手,飛快地将人挖了出來,塞進了醫療艙。
重甲裡堆滿了裝人的醫療艙,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吉米跟着上了重甲,毫不避諱的一屁股坐在醫療艙上,醫療機械人的電子屏上打出一個生氣的顔文字,被他一巴掌抽了回去。
捋了一把耳邊滑落的長發,紅發已經濕透了,腳邊傳來哔哔哔的提示音,吉米有些不情願的曲起了無處安放的長腿,給穿梭的醫療機器人騰出空間。
“都清理幹淨了?”得到肯定的答複,吉米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那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護送這台重甲前往蘭時-β星交接傷員?”
嗯,辛苦了。
“不辛苦,”吉米一放松就喜歡嘴貧,“命苦。”
頻道裡傳來一聲輕笑。
“你挂了通訊也歇會吧,幾天沒合眼了。”吉米敲了敲身下裝着安琪的醫療艙,“這小姑娘也是命硬,求生欲太強了,那麼遠都讓你感知到了她的精神波動。”
“就是不知道用這種簡易的通用型二代醫療艙,會不會留下什麼毛病。”
玻璃罩下,安琪緊鎖着眉頭。
她聽到沉悶的咚咚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正隔着一層玻璃在敲她的腦子。
她剛做完一場被蟲子啃的噩夢,随即又陷入另一場光怪琉璃的夢。
安琪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團史萊姆裡,難以動彈,明明能呼吸,卻有一種被束縛的窒息感。
她用力蹬着腿,一腳踏空,下墜的失重感驚醒了她。
躍遷倉的生理檢測裝置發出了滴滴的警報聲,提示乘客心率過速,通訊頻道裡傳來星船工作人員詢問是否身體不适的聲音。
好久沒做這個夢了……安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回複無事,然後關掉警報爬出了躍遷倉。
“星船即将駛入中轉站,請前往雲澤星的乘客做好換乘準備。”
聽到廣播,安琪趕忙收拾起行李。
這是個軍民兩用的中轉站,幫忙接引行李的人招呼她需不需要幫忙,安琪笑着搖了搖頭,然後逐漸遠離了擁擠喧鬧的人流,走向了安靜的軍方站台。
雲澤星,七号邊防基地,到處都洋溢着一股過節的氛圍。
作為全聯盟精神感知最強的前線指揮,聞歆不需要特别留意,就能感受到基地内歡天喜地的氣氛。但此時,他屏蔽了所有幹擾,外面敲鑼打鼓準備舉辦迎新大會的熱鬧他完全不關心。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光腦的通訊投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