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轟鳴聲引得後勤基地裡的人都虎軀一震,林曉當即丢下手上的資料,飛撲到窗邊,卻仍舊慢了一步,被揚起的沙子親了一口。
她忙不送的合上窗,連呸了好幾聲。
嘴裡都是土味,嫩完了口,林曉又認命的拿起抹布拖把,清理起已經附上了一層薄灰的窗台和地闆。
飛沙碎石像不規則的雨點,劈裡啪啦打在加厚玻璃上,給辛勤勞動的她伴奏。
過去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多伊爾基地呆了兩年,現在什麼都能親曆親為了。
林曉一邊打掃,一邊望着遠處隐約的火光:“雙方都到彈盡糧絕的時候,這應該是最後的沖鋒了。”
“可算是要安靜了。”她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幾天學長們的動靜是真大。”
她所在的這處後勤基地離交戰地已經夠遠了,還是經常能聽到炮火的轟鳴聲,雖然白天不明顯,但到了晚上也能欣賞炮火交織出的夜空。
打掃完,她又躺回疏導室的工作椅上。
一期的畢業彙演與她無關,卻也與她有關,她在指揮上沒什麼天賦,卻在精神疏導上有一點可塑性。
老師說她的朋友都被抓了壯丁,她一個人肯定無聊,就走後門把她塞了過來,讓她給從演習場上下來的人做精神疏導。
精神疏導需要在對方盡量放松的狀态下進行,所以疏導室的布置都會比較溫馨,桌椅闆凳都是圓角的,就連必備的監控儀和生理檢測裝置,都僞裝成了牆上的挂畫和小巧的扶手沙發。
因為走了精神疏導的路子,這兩年林曉也改變了穿衣打扮的風格,從原來的可愛風,轉變成現在的溫柔知性,亮眼的金發也染成了淺咖色。
白大褂很容易讓人産生排斥心理,但她内搭的粉色襯衫很好的緩解了這種恐怖感,她直起身,拖着椅子坐到木制的書桌旁,按響了傳呼鈴。
很快,她的房門被敲響,一個精神恍惚到肉眼可見的機甲單兵,被人攙扶着送了進來。
精神疏導是個麻煩的工作。
疏導做得多了,她也能漸漸分辨出指揮們的風格。
付平陽很煩人,他會把很多人的精神力擰在一起,解開他的精神幹擾就像在解十幾根在口袋裡糾纏成一團的耳機線。
華晏作戰主要依靠精神共鳴,送過來的多是被他的精神力感染的隊友。不過他的共鳴很溫和,剝離他殘留的精神力就像撕紙膠帶,很容易撕,隻要注意别把底下的紙撕爛了就行。
三個S級指揮裡,林曉最不喜歡的就是許诤言。因為許诤言不會留手,說一切按照真實戰場進行,那她就會馬力全開,她的精神打擊就像草場上摧枯拉朽的烈火,燒得對方片甲不留。
許诤言燒過的人,林曉基本上都要在他們的精神領域裡搞基建。
而分離她的精神幹擾,就如同分離兩塊融合起來的太空沙,跟她比起來,付平陽都好了許多,至少你可以尋到一個頭後慢慢解開,而且分開之後除了造型有點扭曲,大家還是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影響。
累得要死。每次疏導完被許诤言攻擊過的倒黴蛋,林曉都要在心裡帶着情緒罵上好久。
她偶爾也會遇到經受聞歆精神攻擊的人,但這種時候,她就會很高興。
不愧是少校。雖然不能成為少校那樣的指揮,可林曉還是很崇拜他。
被聞歆攻擊的人,精神領域裡會下雪。
那是非常大的雪,六角的白色雪花會覆蓋一切。
但這并沒有傷害性,隻是讓被攻擊的人暫時頭腦空空,離開演習場後甚至都不需要精神疏導。
雪會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融化,當雪完全融化時,精神領域就會重新春暖花開,蘇醒過來的人,都神清氣爽精力充沛,隻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個很好很沉的覺。
不知道等彙演結束後有沒有機會能見見少校本人。林曉私下跟同為疏導師的同學讨論:如果可以,她還想再得寸進尺一點,跟少校說句話,然後要一張簽名。
疏導結束,單兵因為體力透支,歪在沙發上睡着了,确認完對方的生理數值歸于平穩,林曉叫人來把他擡走,自己則疲憊的起身,站到窗邊活動僵硬的身體。
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負責接送彙演淘汰人員的飛行器起落台。
她看見新降落的飛行器上下來了一個人。
下一秒,她不顧風沙,拉開了窗戶。
“少校?”林曉發誓自己絕對不會認錯偶像。
“彙演結束了?”她有些發懵。
遙遠的炮火聲提示她沒有,她一團漿糊的腦子飛速攪拌了兩圈,擠出了真相。
“*****!”兵痞子是最會說髒話的一批人,耳語目染之下,林曉也不能免俗,她爆出了一長串粗口用以表達内心的驚歎,然後用一句感慨收尾:“陳安安,你虎啊!”
被念叨的安琪此時正在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