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時卻“找個小孩聊天”的策略,首次執行就這麼失敗了,隻得先繼續黑街的購物之行。
大概得了老金通風報信,接下來無論去哪個商鋪,時卻見到的都是熱情洋溢的面孔。
黑街的消息傳得還比想象中來得快許多。托當街打架的福,加上黑街“民風淳樸”,如今又是特殊時期,大馬路上甚至不時有人迎面攔下她,七拐八彎地問,要不要和沈司奧拆夥,改和他們組隊算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時卻好聲好氣地一一拒絕。
從最後一家店出來,她沒立刻離開黑街,而是瘋狂壓馬路,鑽黑暗小巷,企圖劫流氓濟自己,再找個便宜好用的半大小孩交易,為十三區GDP做貢獻。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從一條小巷鑽出,就聽到鄰近巷内傳來隐約的尖叫和咒罵聲。
原以為是喝醉的混混在對少女動手動腳,她探頭探腦觀察一番後,發現并不是這麼回事,事情好像屬于嫖資糾紛。
“給錢,今天你必須把錢給了!”一名少女尖利地叫道。
她穿件帶皮帶的黑色連衣毛裙,雖然是毛裙,但竟為露肩款短款,基本上也就擋擋重點部位,兩條血迹斑斑的腿大半裸露在外,凍得青紫。
少女半邊臉紅腫着,塗得鮮紅的指甲狠狠掐入混混的胳膊,下巴上一點紅痣随主人的動作搖來晃去。
混混打了個酒嗝,反手将少女推倒在地,上腳狠揣其腹部兩腳,大着舌頭道:“X的,别、别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表子!”
少女右手捂住腹部幹嘔幾聲,左手撐地。她細白的左手腕上帶了串手鍊,手鍊上串有金屬片,上面寫有粉色的字。離得太遠了,時卻看不清那字具體是什麼。
隻見混混啐少女一口,作勢要走,少女掙紮爬起身,奮力扒住混混的腳腕。
“你們好幾個人,隻給了一份錢,還……總之,把錢補了!”
混混不耐煩地踢開少女,彎腰抓過少女的長發提起她,铮一聲抽出把雪亮的小刀緊貼其臉頰。
站在巷口的時卻見狀心知時間到了,直接朝天鳴槍。
砰!
混混一激靈,酒直接醒了大半,慌忙丢開少女:“誰?!”
“打劫,不交錢就讓你吃槍子。”
時卻放平持槍的手臂,瞄準他的頭。
*
那混混識時務的速度讓人歎為觀止。
他立即蹲下,手上利索地往外丢錢包、小刀、智能終端等值錢的物件,時不時從下往上小心翼翼地擡眼瞧時卻,再緩慢站起,從腳拍到上身以示清白,點頭哈腰地問是否能走了。
時卻示意他後退幾步,上前。随着與混混的距離拉近,她聞到空氣中彌散着一股不好聞卻又有些熟悉的酒味。
……這麼巧?
她翻出錢包裡的現金,撿起小刀查看,那上面都用出豁口來了。
這混混怕是個三流貨色,怪不得一吓就軟腳,抵抗都不抵抗的,這麼配合。
選了空錢包裡一個一看就不經常使用的緊實側袋,時卻隐晦地摸出從粉色紐扣上拆下的定位器,塞進去。
她把空錢包和小刀踢向混混,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滾了。
混混撿起空錢包和小刀,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跑。
少女扶牆站起身,眼裡含淚,抖如篩糠。“你不該放他走,他記住你了,後面還會找你麻煩。”
結合粉色紐扣中的内容,時卻看一眼少女,視線轉到少女左手腕上,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是“流螢”二字。
收回視線,她給沈司奧發消息:[碰到了那個團夥的成員,往他身上丢了定位器,現在報案,有人管不?]
沈司奧回:[警局也忙着搬遷,八成沒有精力處理。試一試嗎?試的話定位權限共享給我,幫你弄。]
時卻回他個“試”,将定位權限共享了。她給混混唯一剩下的終端拍了張照,将照片傳過去,問:[打劫到的,拿了有風險不?]
沈司奧這回先發了個“怎麼又是你”的貓貓無語表情包。
[賣掉到五金雜貨去。]
把貓貓表情包順手存下,回了個ok,時卻看向少女。
“他欠你錢?”
“對,”少女咬唇,怯怯道,“姐姐,他欠我錢。你能……把那些現金分我點嗎?”
說這話時是低着頭的,講完後飛快地擡頭仰視時卻一眼,被燙到似的又迅速垂眼。
說實話,這番做派真是楚楚可憐……才怪,這姑娘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一個幾分鐘前,還豁出去了般和混混可直可直硬剛的姑娘,換了個說話對象,就變成小可憐?
時卻摸摸頭:“妹妹,鼻青臉腫的,要不咱先别擠眉弄眼了?”
少女腫脹的臉扭曲一瞬,身體不像之前那樣抖得誇張,偏頭吐出口混雜血絲的口水,哆嗦着挺直腰杆,提高聲音:“這錢本來有一份就是我的!”
怕人跑了似的,她雙手扶牆,踉跄挪動靠近。
混混的毆打是實打實的。少女很瘦弱,年齡可能在十二到十四之間,看上去幾乎要昏過去了,瞪圓了眼睛警惕地盯着時卻,像隻不服輸又倔強的小獸。
時卻舉起雙手退後一步。“沒說不分你,不是你拖住,我也碰不到他。這些東西除了會分給你外,我還想再與你做個交易。”
少女神情松動,啞聲道:“走公,兩百一次一人,用道具或者不帶套加十五,走私的話,都翻倍。”
時卻一愣,反應過來她竟是在報價,搖搖頭,抽出兩百。“不是那種事,呃,但我是誠心的,這是定金。”
想了想,覺得也不能叫少女拖着這樣的身體給她科普,又說:“為顯示誠意,帶你去診所躺會,我請,可以嗎?”
見她的确沒什麼惡意,少女斂下刺猬般的态度,收好錢,遲疑地點點頭。
“我抱你過去?”
少女擺擺手示意不用,于是二人變成時卻在前頭走,少女跟在後面。
顧忌人受了傷,時卻的速度放得很慢,豎起耳朵留意身後動靜,每察覺少女呼吸明顯加重,便停下腳步,等對方緩些了再重新擡腿。
不長的小巷愣是讓兩人走上了好幾分鐘。
等出了小巷,走到較寬敞明亮的黑街主幹道上,時卻感到一陣不大不小的牽拉力。似老鷹抓小雞中躲在母雞後的小雞,少女主動扯住了她的衣擺。
很快,時卻就知道她這樣做是為什麼了——
自己身邊跟着一個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未成年,竟然也沒人上前問詢。
大部分路人往她們投來目光,多是或下流或習以為常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少部分路人的視線才含有些唏噓和憐憫。
少女牽着自己,是娴熟地向周圍的人示意她有主,并非孤身一人。
到了之前的診所,見診所前台還是坐着之前一男一女兩個員工,時卻想想,精打細算地問女員工,少女這個情況建議用多久治療艙。
可能是此前算不歡而散,男員工唯唯諾諾,不敢仔細打量時卻和她身邊的少女,反倒沒認出少女,省了時卻不少麻煩。
女員工叫來治療型仿生人。
治療型仿生人伸出手指,指尖變為針頭狀,采了一點少女的血,給出的結果是建議躺二十五分鐘。
那就是五百塊了。
時卻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少女的傷勢不重,至少比之前的男孩輕,可要躺的時間卻比男孩要久那麼多。
正想問問女員工,她瞥見旁邊的少女緊繃着臉,放于身側的手緊攥,察覺此事有隐情,改變主意,乖乖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