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開始以“舍長”的名義,把趙燕當成丫鬟一樣去使喚。
宿舍每日都有衛生檢查,原本是定下兩個人一組,輪流負責搞衛生,輪到趙冉冉和莫明明值班的那天,趙燕出門前還特意提醒趙冉冉:“冉冉,垃圾在陽台,記得扔。”
那趙冉冉沒有理她,隻顧對着鏡子在梳頭。趙燕沒說什麼,隻好趕着上課。下課回來,發現陽台裡的垃圾原封不動,她去找趙冉冉問清楚:“冉冉,垃圾怎麼沒倒啊?”那趙冉冉看都不看她,張口就來:“倒了啊。”
有人開了頭,自然也就會有人跟着學。開學第一個星期,她們宿舍就因為衛生扣成了最低分,被貼了大字報挂在牆上通報之餘,趙燕還被舍管罵了幾次,要她好好管管宿舍。
趙燕一開始還跟她們好聲好氣說了,但卻沒有人理她,一個個視若無睹,理直氣壯地說:“我掃了啊。”逼得她沒有辦法,隻好一個人包了全宿舍得衛生。
等那些人全都出去了以後,站在一邊的張意默默拿起掃把,不動聲色地清理着地上的頭發,趙燕不想連累張意,想攔住她:“張意,我來就好你先回教室吧。”
張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專注地掃着地上的長發:“沒事,我原本就跟你是一組的,我們兩個快點弄,搞完衛生還得回班上呢。”
若論宿舍還有一個對她好的人,那就是張意了。趙燕很快跟張意建立起友誼,她們同吃同住同出同入,一起上課下課,形影不離。趙燕的生活費很少,去食堂吃飯也是菜點得少飯打得多,她長得胖,有時候吃完了還會餓,張意胃口小,有時候吃不完的飯菜還會分享給趙燕。
趙燕覺得隻有張意,就算宿舍難過點也無所謂,她還是有朋友的,張意就是趙燕的好朋友。
但趙冉冉并沒有輕易放過她。
有一晚熄燈以後,所有人都睡下了,趙冉冉卻莫名其妙地拿着拖把在拖地,莫明明還沒睡沉,一臉迷糊地問她:“冉冉,這麼晚了,你不睡拿着個拖把幹嘛?”
趙冉冉笑着說:“沒事,我剛剛不小心弄灑了一盆水,地上濕答答的,我還睡下床,就想着拖一下算了。”
當時已經躺下了睡意昏昏沉沉的趙燕沒放在心上,等到第二天一,卻發現自己僅有的一帆布鞋全被水泡濕了,一提起來,鞋底還滴着水。
趙燕很想問睡她上床的那個人,你到底是不小心的還會故意,但這個問題問來沒有意義。
那時候的趙燕還太小,她是在後來察覺,趙冉冉的舉動,這原來是一種直白的挑釁,是服從性測試,她在逐漸試探自己的底線。
張意已經收拾好,見趙燕還愣着沒穿鞋,就走過去輕輕拍了她一下,低聲提醒她:“趙燕快穿鞋,晚點飯堂的芋頭包就賣完了。”
趙燕聽到張意在催她,“哦”了一聲就急匆匆地套了拖鞋就跑,張意看了一眼她的腳,問:“你怎麼穿了拖鞋?”
“我鞋子濕了,穿不了。”
趙燕的拖鞋,是一款款式老土的大紅色透明膠鞋,這是她奶奶穿舊以後給她的,趙燕也知道鞋子難看,除了在宿舍,都沒穿出去過。
去飯堂的路上,不少人都盯着趙燕顯眼的拖鞋,排隊的時候有些高一屆的人嘻嘻哈哈地在那裡笑:“喂喂,你看她的鞋。”“好醜,怎麼敢穿出來的?”“打死我也不穿,她是幾班的啊?”“要被教導主任抓到那就好玩了。”
趙燕低着頭,頭發擋着她漲得跟豬肝色一樣的臉,她拘謹地摳着手指,腳趾蜷縮着,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刺猬,此時此刻十二歲的少女羞恥心湧現,她覺得自己極其難看。
打了早餐以後她就拉着張意回班上,一來是丢人,二來是真怕遇教導主任,學校有規定,學生不準穿拖鞋上學,趙燕這是違反了校規。
偏偏教導主任今天來得很早,堵在教學樓樓下抓人,她們兩個還沒來得躲避,就被眼利教導主任盯上,厲聲喝道:“那個穿拖鞋的給我站住!”
兩個女生被他吓得原定住不敢亂動,那個中年人指着張意:“你,回去。”然後又指着趙燕,臉色黑得吓人:“你,留下。”
張意走了,教導主任馬上開罵:“你是哪個班的?誰準你穿拖鞋上課,開學這麼久,你連校規都不知道嗎?”
趙燕想要解釋:“老師,我……還沒等她開口說完,那中年男人就粗暴地打斷了她:“我不管你什麼理由什麼借口,現在立刻馬上回去給我換了!”
濕透的帆布鞋穿在腳上潮濕又悶熱,就如同鼻塞的人還套着塑料袋呼吸一樣,趙燕穿着那雙鞋,無時無刻都覺得難受想脫下來,偏偏那幾天都是陰雨天,雨一直下個不停,趙燕的腳被生生悶出病,明明還是大學生的年紀,但一旦下雨,腳就隐隐開始有種使不上勁的後遺症。
趙冉冉跟個沒事人一樣,天天跟宿舍其餘三個人說說笑笑,趙燕不敢再把鞋放在她的床下,另外拿了個膠袋放到張意那邊。結果轉眼才三天,她的鞋又不見了,趙燕急得團團轉,忙追問張意:“張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鞋?昨晚還放在這裡,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