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小夏,我不該不告而别。我真是個混蛋。瑪麗爾還這麼小……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強尼每吐出一個字,喉嚨裡吸入粉塵後就猶如刀片割裂,讓他原本嘹亮的嗓音變得黯啞刺耳。說完這段話,強尼愈發陷入窒息,後頸牽連着上半身,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碧藍湖水般的雙瞳,也在火焰中漸漸渙散,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小夏淚如雨下,臉上黑灰相間的煙塵已經糊成一片。心疼強尼剩下的力氣都花在跟自己忏悔,小夏緊緊将強尼的頭抱入自己的胸膛:“你給了我一切。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裡一個人離去。我愛你,我陪你,就讓這裡成為我們結婚誓詞的歸宿吧。”(You are my everything, I can't just let you be. I love you, I am here with you; please, may here be where our vows come true.【作者按:我寫這段的時候感覺英文讀起來太帶勁了,附一下。】)
被吞噬得所剩無幾的西翠小屋轟然倒塌,壓碎了切斯特眼前父母生還的最後一絲希望。
過了十幾分鐘,柳溪鎮消防隊趕到的時候,原先的溫馨家園已經化成了一片焦土。那該死的巧克力,那缥缈而終于落地的真心,跟終于吐露心聲,将當年不辭而别的歲月化為和解的父母靈魂一起,飄散無蹤。
羅素懷中緊緊擁抱着的切斯特*西翠和瑪麗爾*西翠,傾夕間變成了孤兒孤女。
與此同時,斯巴達體育中心裡的呂薇打完比賽準備回家時,路過了體育場觀衆席。從衆人的嘈雜私語中,呂薇無意間聽說了鎮子上失火這個消息;一時間,呂薇原本想洗完澡再回家的心情,也蕩然無存了。
流汗算什麼,流血又算什麼!
她親愛的小夏,羅素生死之交的好弟兄、十幾年的摯友,已經陰陽兩隔,變成了公墓裡的兩抔黃土,和切斯特、瑪麗爾族譜上兩個灰黑色的遺像了。
很快舉行的葬禮上,切斯特穿着不符合年齡的一身黑色小西服,臉色蒼白,沉默在自己無邊無際的自責中。
他始終沒敢跟消防局和警察局的人誠實說出,自己才是一切始作俑者的底細。
柳溪鎮市政廳也不忘派來一位社工詢問,呂薇和羅素是否願意領養切斯特和瑪麗爾。
“親愛的,我知道你很愛小夏,很愛她的孩子;強尼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也不願意讓他們兄妹露宿街頭,或者貿然被不相識的柳溪鎮居民收養。但我們能不能冷靜一下,先跟奧古斯汀和佩吉談談呢?”眼看着呂薇抓過紙筆就要簽字,羅素趕忙按下呂薇的動作,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孩子們的感受。
羅素心裡擔心的,是當年他在小夏醫院産房裡,發現切斯特*西翠身上有“野心抱負”特質的事情。
如果切斯特作為喬弗裡流落在外的孫子,将來“野心特質”爆發,選擇回家争奪遺産,那一定會牽扯拉佐家也被牽連進這場戰争。
羅素現在沒有辦法确信,将來切斯特會長成什麼樣子。但如果這是切斯特無法逃脫的宿命,他甯可早一步将切斯特送入權利的中心,送到朗格拉布家族的身邊去。
鸾鳳尚且需歸巢,切斯特這條血脈,朗格拉布家未必會真的輕易放棄,尤其是現在強尼已經以生命的代價出局,喬弗裡想要插手切斯特教育的想法,現在實行起來便缺少了這許多年切斯特親生父母這個大大的阻礙。
“奧古斯汀,佩吉,如果爸爸媽媽把切斯特*西翠和寶寶瑪麗爾*西翠接到家裡來,大家一起住,你們覺得怎麼樣?”呂薇和羅素蹲在兩個雙胞胎兒子面前,壓低了嗓門詢問。
奧古斯汀眼看着好朋友經曆這麼大的變故,先是沉默了片刻,在呂薇揉搓胳膊的鼓勵下,這才開了口:“媽媽,我想讓切斯特跟我一起住。雖然我沒有小妹妹,不知道怎麼照顧她,但我想,她不應該跟切斯特分離才對。”
呂薇點了點頭,示意羅素把奧古斯特帶去給切斯特作伴,自己留下,單獨看向佩吉。她知道,佩吉是會察言觀色的孩子,如果奧古斯汀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期望,就算佩吉心裡不願意,也不會撕破面子,輕易跟奧古斯汀對抗的。
“你呢?佩吉?我知道,你跟西翠家的兩個孩子都不是很有交情。如果他們過來變成我們家的一部分,你開心嗎?”呂薇一邊說,用手梳通佩吉略微打卷的頭發。
“媽媽,說實話,我有一點害怕。切斯特和哥哥平時形影不離,什麼都聽哥哥的,所以在學校的時候,哥哥有一些魯莽的行為,切斯特也沒法制止。我想,如果他們寄住在我們家,切斯特就算看不下去,也會更加沒辦法表達自己的心意。這樣下去,切斯特和哥哥還能平等地做朋友嗎?”佩吉這番話,倒是一個呂薇沒想到的角度。
是啊,在西翠家,切斯特是親生兒子,他有說話的權利。
但來到拉佐家,切斯特就隻是一個客人。以切斯特的性格,他真的會快樂嗎?如果羅素和自己有任何偏愛奧古斯汀和佩吉的行為,豈不是更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和他的妹妹白白傷心嗎?
正在呂薇一籌莫展之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羅素下樓開門一看,竟然是馬爾科姆*朗格拉布親自趕來!
“羅素,孩子們有沒有事?我長話短說了——這兩個孩子跟我的關系,你不是不知道。無論如何,我必須盡到義務。請讓我帶他們回朗格拉布大宅吧,否則,喬弗裡和我這輩子都無法心安。”馬爾科姆一邊說,眼角的餘光瞥見在客廳角落裡哄瑪麗爾*西翠睡覺的切斯特*西翠。短短幾個小時,這孩子已經被迫像大人一樣,承擔起兄長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