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如在現世受了紅學文化的諸多浸染，對這個世界後續的發展一清二楚，不過現世中對紅樓世界的研究結論并不與周崇如睡夢中能進入的紅樓世界全然相同，有時周崇如順着曹公文中的話語思索朝堂上的事時，不免又依着林如海的舉止區去添上些許自己的思考。

因他不能做出任何舉止來影響異世，便隻把這當成一個大型的推理遊戲，隻不過比祖父母給自己買的謎語書上的遊戲多了一些歸屬感和沉浸感。

說回正對着窗戶寫字的林如海，因林如海素好四時之景，林家的書房往往門戶大開，窗戶正對着院子裡新妍的春色，此時天光大亮，桌上不必點燭火便能将蠅頭小字瞧得一清二楚。

周崇如用手指描着林如海的字，後來到底覺得沒什麼意思，便飄到窗邊晃着腿去思索昨天夜裡頭林如海差人給那小吏送的東西，都道送禮講求一個稱心如意，不知曉林如海這步棋走得如何。

周崇如總想到大概六七年後林如海才能升任蘭台寺大夫，再被點為巡鹽禦史。現世并沒有所謂的“蘭台寺大夫”職務，紅樓學家們對此職務的分析也是各成一派，周崇如便隻用自己從前跟林如海在禦史台上上衙時的模糊記憶推斷，蘭台寺大夫應該是禦史台下的七品官員，正與林如海現今擔任的巡撫同級，而巡鹽禦史大抵與蘭台寺大夫同等品階，但由于是京官出任地方巡查，權力反而比蘭台寺大夫要大些。

周崇如搖搖頭，隻怕林如海昨日就算行對了路子，也難能輕易成功，兩淮官場的渾水不是林如海這種朝中無人的後輩能夠輕易捋清的。也正是林如海朝中無人，才叫皇帝放心将他派回原籍做巡撫。

周崇如正思索間，忽然聽到門子來喚，他擡起頭去看，負責傳喚的門子已經将手中的紙張傳給林如海手下得用的小子林涵，叫林涵遞了過來。

林如海趕忙擱下手中的筆，取過信件，四周翻看一下，尋不到什麼标識，便用小刀細細地劃開了，裡頭正掉出來一張薄薄的紙。

上頭隻用行書寫着四個大字：“子且更鳴。”

林如海霎時頭暈目眩，險些要站不住了，紙條飄在桌上，他扶着桌子重又坐下了，連連歎氣幾聲。喃喃自語：“那位的權勢在兩淮竟然仍舊根深蒂固到如此嗎？”

等他歇了半晌，稍微緩過神來，又叫林涵跟後院的賈敏遞消息，把宴席取消了，才白着臉将書房的門窗掩了，逡巡着在屋子裡踱步思索。

周崇如論文學基礎哪裡比得受過正統教育的林如海，自個兒在現世中四書五經也不曾細讀過，何況《說苑》這種雜史小說文集，隻是能從林如海的神色中看出來，昨日一行隻怕是失敗了，任期不足一年，後續想要做出什麼政績也是難的。

周崇如幽幽地飄着，他年歲幼，家裡人還沒有給他配手機，怕是回去之後又隻能問長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微微歎息，他也曾試圖跟祖父母講過自己平行生活在紅樓世界之事，奈何每次一開口，便像受到什麼空間規則似的，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久而久之，也隻能将一些不合日常的問詢充作是書裡看來的，才能去求得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