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量閉上眼睛不去看這一幕,平複着腦海裡掀起的巨浪狂瀾,隻是鼻端若有若無的香氣仍舊擾得人心緒不甯。
如果能皺眉,他現在的眉頭估計能夾死蒼蠅。
反正現在的辦法就隻有兩種,他盡量心平氣和地想,一種是她快速抽出身來,他的臉必然會猛地磕到地面,比如流鼻血之類的,另一種是她能推他起來,但這種情況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
要是魔杖在這些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但是魔杖早就在她被他壓下來的那一刻脫手滾去了很遠,他看見了。
所以他已經做好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準備了。
一點小傷而已。
“嘿,我有一個盡量不受傷的方法,”少女好像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她輕輕說道,“試試吧,如有冒昧,還請諒解。”
什麼?
話音剛落,少女的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然後兩人一起翻了半個滾。
“骨碌碌——”
位置互換。
寶石似的眼珠光芒萬丈,正與他的視線直直對上,金發輕柔地散在他臉上,帶來一陣無法忽視的癢意。
這種感覺像是一口氣喝了十幾瓶提神藥劑,渾身上下都在冒氣,臉頰燙得驚人。
空氣靜得連衣角摩擦的聲響都無比清晰。
心髒急速地跳動着。
好在這種詭異的氛圍沒有維持多久,少女迅速松開了他的腰,直起身時小腿不經意壓到了他的左腰,那一刻疼得他很想抽氣。
“對不起!”
少女急急道歉,她的臉上還帶着沒有散去的紅暈,在月光的照耀下更為明顯,她上前拿過地上的魔杖,臉上劃過一絲輕松。
“Mobilicorpus!”
她揮舞着魔杖,漂浮咒使他輕松地飄在了半空,她又試了幾次咒語,使魔力控制地更加精準,然後一路送他去了醫療翼。
……
“哦,孩子,這是發生了什麼?”龐弗雷夫人驚訝地看着他們。
“嗯…夫人,我發現斯内普同學中了石化咒,這應該是一種特别的石化咒,我實在解不開。”
少女的模樣突然開始模糊。
“原來如此。”龐弗雷夫人點點頭,将他擡到病床上,扭頭對站在門口的女孩說,“快去睡覺吧,已經過了夜禁時間,孩子,你的學院會扣分的。”
“嗯,好的。”
少女周身都蒙上一層迷霧,看不真切。
她的身影仍然沒有動。
“還有什麼事嗎?”龐弗雷夫人皺起眉頭。
“……沒有了。”
“晚安,夫人。”
“晚安孩子,很不錯的漂浮咒。”
那團霧轉身走進了黑暗裡。
回來!
“嘩啦——”
牛皮紙落了一地。
書桌上的人瞬間驚醒,燈光下的側臉晦暗不明,他推開椅子直接起身,一股鈍痛感頓時襲上頭頂,雙手忍不住撐住桌子,像瀕死的人一樣無力地喘着氣。
回憶正在慢慢蠶食他那顆腐爛、布滿瘡痍的心髒,一年又一年。
不知過去了多久。
當陰暗的地窖裡也傳來一絲微弱的亮光時,那僵硬的指節輕微地動了一下,鐘表的指針極具規律地敲動着,桌上的人似乎也跟着恢複了正常的心跳。
蒼白痛苦的眼神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死寂,任何亮光也穿不透那樣一雙黑色的眼睛。
他撿起地上散落的紙,陰沉的臉上看不到半點表情,夢境裡的回憶不再影響他分毫。
完美的大腦封閉術。
斯内普坐在椅子上整理着交上來的魔藥作業,看着面前被他單挑出的這份在一衆語法和邏輯問題中顯得格外出衆的論文,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心情。
漂亮幹練的字迹,絕不是華麗優雅的花體,課上精準利落的操作動作,也絕不是學不好魔藥的模樣。
他想不明白,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什麼記憶會頻頻讓他混為一談?
難道僅是因為那點相貌上的相似?
斯内普從不懷疑自己的大腦封閉術水平,但最近頻繁出現的錯覺讓他不得不加強警戒,以防有脫離控制的事情發生。
不過鄧布利多倒是罕見地信任那個女孩。
一個莽撞的格蘭芬多。
換他也不會懷疑。
他皺着眉頭将論文打上分數,後知後覺自己打上了一個“O”,于是咬牙劃掉了字迹,重重地寫下了一個占據大半個标題的“P”,凝視半晌,才緩緩收回了羽毛筆。
這樣的結果。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