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馮蘅的眼睛沒花,她看的很清楚,那人雖然離得她不算很近,但她依然看的清晰,那人斜斜倚窗,半挽半披散的長發恣意的貼在青色長衫上,明目朗星,面如冠玉,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雙目淺淺含笑,柔化了幾分自帶的淩厲氣勢。
說不出來的恣意潇灑,說不出來的風姿無限。
這樣看着倒有幾分藝術家出塵的氣質,馮蘅心想着,還有那麼一點好看。
“托島主大人的福,身體好的差不多了。”
“倒是會說話,”他輕拍窗欄,身體就輕飄飄的躍至半空中,然後輕飄飄的踏風落地,就落在她的面前,“托我之福這種話就不必說了,因為把你扔落水,用小石子打你的人也是我。”
他倒是一點也不避諱,不過想想也是,難不成她還對他有什麼威脅之用嗎?
馮蘅隻是看着他剛剛施展出來的輕功有些側目,忍不住小聲咕囔道:“牛頓爺爺看到會不會被氣死啊……”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胡言亂語罷了。”她連忙住嘴。
“你叫馮蘅?”
“嗯,馮是馬行疾的馮,蘅是蘅蕪的蘅,”馮蘅解釋完,總覺得好像沒有說完,又加了一句,“島主大人可以叫我阿蘅。”
家人朋友都是叫她小蘅,但是在古代的話,‘小’是不尊重的前綴,叫‘阿蘅’應該最合适……盡力拉攏關系吧,畢竟不能回去的這些日子,自己的命運隻掌握在他的手裡。
“讀過幾年書。”這一次,他不是問,而是陳述。
馮蘅眨了眨眼睛,想起來古代女子讀書不易,能識字就夠生活的了,而自己一個中文系大學生,讀過的何止幾年書……
“嗯……家中獨女,上過幾年學堂。”
“所以敢批評我的‘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箫’寫的不好,比不上許渾的‘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馮蘅簡直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了,這人怎麼這麼記仇?寫的東西都不讓批評的嗎?
“莊子都說了‘夫尊古而卑今,學者之流也。’學問和作品嘛,想當然都是以前的好,我又不曾深究,逐末而已,目光短淺,島主大人肯定不會跟我計較的。”
先是擡出莊子的觀點,告訴他不是自己的問題,然後又自謙一下,讓對方不要記仇。
“你都擡出莊子來了,我還怎麼跟你計較,”他哼了一聲,倒聽不出生沒生氣,“牙尖嘴利。”
馮蘅松了一口氣,卻還沒輕松多久,就被他伸手攬住,整個人忽然騰空而起,吓得她本能的伸手抱住他的腰,極害怕掉下去。
“膽小如鼠。”
“阿蘅沒見過世面,不比島主大人神通廣大。”她瑟瑟的說道,聲音仍是顫抖,臉埋進袖子裡,不敢往下望。
隻大概半分鐘的時間,兩人就輕巧落了地,他将她放下,幸好沒有把她随意扔在地。
馮蘅堪堪站穩後,才發現他們原來就在試劍亭前,而她正對着那副對聯:“……島主大人,你不是說不與我計較麼?”
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卻不做回答,就幾個虛步踏至離她三米之外的距離,雙手化掌推出,身形随之移動,耍弄起掌法來。她不懂武,以前看過的也隻是電視劇裡的那種套路,可她見着真的高手親身演練時,卻也覺得精妙至極,變化無窮,行雲流水。
不知道殺傷力怎樣,反正觀賞性是很好的。
但是,他打掌法給她看是做什麼?
“此為‘落英神劍掌’。”收回最後一個動作,他靜立,面朝她,面無表情的說道。
“落英神劍掌……桃花影落飛神劍……”馮蘅咀嚼着每個字,原本迷惘的神情突然在某個時刻清明起來了,“啊!‘碧海潮生按玉箫’也與那日的箫聲有關了!”
“正是‘碧海潮生曲’。”
她的表情突然沉了下去,無比的挫敗與失落,聲音都落寞很多:“原來是這樣,這句詩原來是這個意思,‘落英神劍掌’、‘碧海潮生曲’……我竟然不懂其中原委,還妄下評論。”
這原本就不是單純的寫景之作,而是将主人的武功絕學作為詩眼,融入其中,形成特色,她拿别人的詩句來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下還不如‘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嗎?”
“比不比得上我不敢下結論,但是論合理性,這句詩還是比許渾的要合适很多。”她的表情仍舊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是我目光狹隘,又狂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