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金南俊茫然地問。

“裡面有個錄音師，我跟他約會三周，得到了面試機會。”宋允雪坦蕩地說，“有時真覺得，美貌比想象中還要有用。”她摸摸自己的臉。

不知為何，金南俊一瞬間仿佛看到了泰亨的影子。他被她自戀的姿态惹得笑了幾聲，也驚訝于她的坦誠，但并未因此看輕她。有能力、有野心，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是個超出他預期的人。

“那段時間一定很忙吧。”他接了句。

“唔。”宋允雪喝一口啤酒，将腿攤直放到細沙上，“畢業前的兩三年，白天上課，沒課就去打工，深夜趕作業和寫曲，睡三到五個小時。除此之外的休息時間，就是去上聲樂課、去舞社跳舞。放假也沒有休息，到處找實習機會，在幾個城市飛來飛去。”

金南俊聽得瞠目結舌。這強度，比起他們今年solo階段開啟以前的藝人生活，也不遑多讓。原來大學生活也可以是這個樣子的。他又想起号錫在手機裡對他透露過的信息，問：“去環球實習過嗎？”

他怎麼會這麼問？宋允雪轉念一想，估計是鄭号錫或者樸智旻說的。“研究生最後一年去的。”宋允雪回答，卻對他露出不解的樣子。

她沒多說。金南俊也沒有解釋，轉移了話題。“戀愛也沒時間談吧。”

宋允雪搖了搖頭。“小看我了。”她低頭笑着，“能談，但都是順便談的，相處最多的場景，是吃飯、和路上。因為沒精力維護，基本都很短暫。”

“讀研究生後，還是過着這樣的生活嗎？”

“申請到獎學金後，就不再浪費時間打工了。工作室的實習占據大部分時間，也放棄了一些課餘活動。”之後，她停掉聲樂課、退出學校舞社，隻會在周末去舞室跳舞解壓，“實習的工資不算多，為了賺錢，還給别人當槍手。”

“寫歌？還是……”

“都有。作曲，寫beat，各種代筆潤筆，甚至論文——哦，”宋允雪懊惱地歎了一聲，“我說得太多了。”

這種灰色收入不提為好。但宋允雪并不是真的說漏，她望向金南俊。他的肢體很放松，身體朝向她這邊，臉上帶着傾聽的笑意。像一個朋友的表現一樣。

“累的時候，就忍不住想，不如找個sugar daddy算了。”她突然說。

“What？”金南俊吓了一跳。

“反正我挑一挑，應該能挑到沒那麼糟糕的。”宋允雪用認真的語氣說，虛望着遠處。

“不秃頂，沒有難聞的氣味，老點也行。”她幽幽地，将眼睛轉過來，從上至下掃視一遍金南俊的身體，“如果再有一副這樣的身材，就最好了。”

金南俊撐在身後的手，緩緩抓緊了掌下的沙子。宋允雪的目光如有實質，她掃過的地方，從頭到尾，都奇異地泛起一陣顫栗。他一動不敢動，盯着她的臉，直到看到一個戲谑的笑綻放。

“Sugar daddy……”他搖頭笑着歎氣。她要是想選擇輕松的、向下滑落的路，就不會過那種生活。

宋允雪眼裡帶笑，仰頭喝着啤酒。天空越來越暗，沉澱成一種更深的藍，海浪還能辨認出白色、從眼前綿延至天際，城市燈光在遙遠的海岸線上微不可察地搖晃。

太陽遺留下的最後一絲暖意消散殆盡，夜風将她頭發末梢直直往大海的方向送。啤酒咽下，宋允雪打了個冷顫。

金南俊的目光沒離開過她。他抽出埋在沙裡的手指，突然站起來，留下一句：“等我幾分鐘。”然後戴上口罩，匆匆向海濱步道的亮光處跑去。

宋允雪沒多在意，以為他去洗手間。她站起來，活動着身體。要是知道會在海邊待這麼久，她就穿件外套出門了。

金南俊拿着剛買來的毛毯返回時，看見宋允雪站在海浪前，高擡着雙手，像是要抓住這陣令她感到寒意的風一樣。風——将她垂落在腦後的黑發吹開，拉扯着那件寬松的白色T恤，裹住她身體的曲線，好像在擁抱她。

他停下跑動的腳步，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框柱屏幕裡墨藍的天和漆黑的海，匆匆按下拍攝鍵。然後，不敢再看一眼，金南俊将手機揣回懷裡，抖開毛毯走過去。

定格世界的那一瞬間，本不屬于他。直到無人的深夜，他才從相冊翻出這張偷來一樣的照片。

天和海都廣大。拍攝時，他的手好像抖了。她那個小小的、暗暗的輪廓，晃動出一層虛影，就像在天地間不安分地搖擺的一支小燭火。

金南俊用雙指放大照片，裁剪，又調到最接近他心目中那個瞬間的色彩。他盯了這張靛藍色照片很久，最後設成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