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好一會都沒音信。宋允雪摘掉耳機，走到門邊。貓眼裡沒有人影，她輕輕将門推開一條縫，探頭出去，正奇怪着，視線一頓。

一個黑影蹲在安全出口門邊，聞聲擡起了頭。她認出隻露着一雙眼的樸智旻，問：“到多久了，怎麼不敲門？”

“怕你不想見我。”樸智旻聲音弱弱的，仍蹲着沒動，隻無辜地看着她。

宋允雪搖頭一笑，走出門外。“請進吧。”她來到他跟前，俯身擡起他的胳膊。他像小狗一樣乖乖跟在後面，脫鞋後就站在原地看她，連眼神也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避開他的視線，宋允雪問：“怎麼突然來找我？”

拿不準她有沒有不高興，樸智旻用一種軟軟的聲線說：“沒什麼，就是覺得無聊。”

見宋允雪深吸一口氣，他又脫口而出：“想你了。”

出其不意的直白，打散了宋允雪将要出口的話語。她臉不紅耳不赤，走過去冰箱，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麼。樸智旻愉快地坐到沙發上。“什麼都行，”隻要不趕他走，“你也可以繼續工作。”

将飲料擺到茶幾，看他舒展地躺倒，宋允雪真就沒管他，返回電腦前。起碼先将bass寫完——倒也不是工作狂，不過一旦專注一個目标，她就想盡力完成。

天色轉暗，電腦的藍光刺激着雙目，宋允雪借力推開轉椅，揉揉雙眼轉過身去。昏暗的室内，樸智旻躺在沙發裡一動不動。

在她出聲前，樸智旻低低說了句：“我沒睡着。”

不好再将人晾在一旁了，宋允雪走過去。樸智旻将腿擡起來，剛等她坐下，就調轉方向躺倒。看着他親昵地枕在她腿上，宋允雪摸了把他的頭發。

他們的動作自然得像一對愛侶。樸智旻真不想将來意暴露，可即将出口的問題無時無刻不在咬噬着他的心。“泰亨說，你們和好了。”他仰望着她的下颚。

宋允雪嗯了聲，垂下眼與他對視。

“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

“誰說的？”

他凝望着她，忽然一笑。“那就是泰亨說的了。”

“他是這麼講的？”宋允雪輕聲問着，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撸過他的發絲。

像撫慰一隻寵物。樸智旻将手伸過頭頂，抓住那隻手。“你還喜歡他嗎？”

宋允雪的手指停留在他發間，多微弱的動作都能連通一根根發絲被頭皮接收到。她的指頭極輕地動了動。“你很想知道？”

樸智旻執着地注視她，抓住她的手沒有松勁。然後，他看到宋允雪搖搖頭、說了句：“我不确定。”

宋允雪沒敷衍、也沒欺騙他。她和泰亨之間确實存在過感情，雖然一碰就散架，但再次見面後，卻像是經曆了某種破碎後的重塑——她意識到，她似乎小看泰亨了。

“沒關系。”樸智旻很輕地說，對她亦對自己。任何一絲不确定，都是他的機會。

“我知道你最近又去錄音了。”他故作輕松，轉移了話題，“有幾首demo啦？能不能讓我先聽聽？”

宋允雪倒是無所謂，但手機在電腦旁邊。樸智旻積極地起身，拿過來時腳下碰到茶幾旁的一個硬質袋子。他低頭一看：“Flamme？”

“是啊。泰亨給的。”

呵，這還是他選的呢。樸智旻又自然無比地重新躺在她腿上，接過她解鎖後遞過來的手機。

他一首接一首地點開，不時問她幾句。但有一首歌他完全沒有說話。直到播完，他都沒有動放在腹上的手機，反而将頭朝外側，不太想讓她看到眼眶裡的濕潤。

但她怎會看不到。宋允雪安撫性地拍拍他的頭頂，像輕撫小動物一樣。可這回，樸智旻從她的動作裡獲得了一種鼓舞和安全感，他豎起手機，再放一遍這首Broken Lyrics。

他認真看過她的歌詞本，而這首歌寫于分手後第一天——是為泰亨而作的嗎？當下，他又不敢去尋求一個确認。在破碎、淩亂、脆弱的歌聲裡，他任由她無遮無擋的情緒流過全副身心。很多時候，宋允雪就像一片泛起霧的湖面，白茫茫、甯靜如一張鏡。但她寫的歌裡，卻能聽到海面下湧動的、具象而浩大的潮音。

怎麼能輕易放手呢？他的臉蹭了蹭她腿上的布料，心裡愧疚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