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沒進豬場,去了庫房。
“一頭母豬也不吃嗎?”他走到産品旁邊,問。
“不吃,”黃老闆也挺憂思,“原本還吃料,拌上這旺血氧後就一口也不吃了。”
給黃老闆發過來了10件旺血氧,言臻算好了這是兩個月的量。他蹲下身檢查産品的外包裝,生産日期都是最新的,不會出現原料的問題。
那是豬的問題?
“10件都在這裡嗎,”言臻點着數。
“啊,是啊,”黃老闆不知怎麼的突然上前,胳膊不經意地搭在一件産品上面。
言臻注意到他這個舉動,說:“看起來都封好了,黃老闆你拆開後又封上了嗎,是哪一箱?反正都拆過了,再打開看看吧。”
黃老闆含糊道:“這大熱天的,裡面沒空調。那件壓最下面了,别搬了,直接拆箱别的吧。”說完他走了幾步,直接用鑰匙劃開一箱。
言臻的視線卻在他剛剛停留的産品前頓了幾秒。
“喏,都是這樣的,”黃老闆拿出一袋。
言臻檢查了一遍包裝,沒有任何漏氣,“黃老闆,拆開的那箱豬不吃,别的你試過嗎?”
黃老闆道:“沒試過,那不都一樣嗎,就那個味兒,拆開一股子香精味兒,我聞着都不舒服,别說豬了。”
言臻猛然抓住一個點。
“一股子香精味兒”。
這不可能。他上午聞過也嘗過,香味是有,但一點也不明顯。
這樣想着,他将手裡的旺血氧撕開,聞了聞,味道和上午的一樣。
與此同時,黃老闆也使勁兒嗅着鼻子,卻沒聞到那樣刺鼻的味道。
言臻注視着黃老闆,說:“黃老闆,我自己帶了防護服,我們去豬場試試吧。”
黃老闆連忙拒絕:“不用了,我給你打電話之前喂了豬好幾次,就是不吃。”
言臻放下旺血氧開始穿防護服,穿好後笑了笑,說:“黃老闆,快帶我去一趟,我得給公司個交代,我拍個豬不吃的視頻。”他推着人往前走,“穿這個真的很熱,快帶我去。”
黃老闆沒辦法,隻能帶他去了。
母豬本來挨水泥牆躺着,察覺到有人進自己的地方也沒反應。當言臻抓了一把旺血氧撲在料槽裡後,母豬鼻子裡呼噜幾聲,慢悠悠地站起身去拱料槽了。
言臻瞥了黃老闆一眼,去喂下一個母豬。
連着試了十幾頭,沒有一頭母豬不吃的。黃老闆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臉色有些難看。
先前的猜想都可以否了,不是産品的問題,也不是豬的問題。
言臻看着母豬把料槽裡剩下的飼料吃幹淨,說:“黃老闆,出去聊。”
在外面找了個陰涼,黃老闆不說話,言臻猜測道:“黃哥,你是不是從别的地方也買到了北知公司的産品?”
黃老闆猛然看向他,滿眼不可置信。
“其實是因為那十箱旺血氧。你說拆開了一箱,又壓在了最下面,讓我覺得很奇怪。”言臻關注着黃老闆的表情,繼續道:“按理來說你應該是主動找出那箱,拿出産品讓我看,而不是另外再打開一箱。難道你不擔心我不給你退拆開的貨嗎?”
黃老闆啞然。
“所以我想着你确實是打開了一箱,但隻是看了看,沒用。後來你又提到旺血氧一股香精味,這才讓我确定了這個想法。”言臻笑了笑,“實不相瞞,今天上午在公司,我剛嘗過旺血氧,所以知道它的氣味。”
“……”黃老闆臉上再也挂不住,他尴尬地笑着:“我是從别人那買到了旺血氧。他比你賣的便宜一大半,包裝也一模一樣。但他沒有外面的大包裝,說這是源頭直供,隻有散裝,為了節約成本。我就買了十幾袋,想着先試試。試的好,我就……”
“你就把從我這裡買的産品退掉,用他那裡的。”言臻說。
“這……”
“黃哥,我能理解,那個人賣的比我便宜一半,包裝還一樣,你以為是一樣的效果。節約成本是對的,但咱們不能花冤枉錢。”
“是是是,”黃老闆點頭應着。
……
話說到最後,退貨的問題是解決了,也能保證産品沒有質量問題。
但很明顯,有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市場上有仿品。
“晚上留下來吃飯,别走了,”黃老闆說。
言臻婉拒,打聽道:“黃哥,賣給你貨的人,你認識嗎?”
眼見黃老闆頗有些諱莫如深,言臻立刻說:“黃哥你放心,他不可能隻賣給你自己産品了,我也絕對不會透露你半點消息。”
“那個人吧,是個行商,開着面包車,來我們村後挨家挨戶敲豬場的門,就推銷這一款旺血氧。”
言臻:“從他那買的你還有嗎,我看看。”
黃老闆去翻了翻垃圾桶,找出來一個包裝袋,“我昨天剛買了他的,晚上說試用,結果豬不吃。我以為你們是一家公司,那個人也沒留聯系方式,我就隻能找你。後來又怕你嫌我又從别人那買了,就沒和你坦白……”
言臻笑着拍他的肩,拉下防護服的拉鍊,說:“快被熱化了,黃哥,幫我拽一下。”
臨走時言臻借了一袋自家的産品,并表示回到公司後補寄過來一袋。
黃老闆大方道:“不用不用,沒了我再訂。”
言臻又囑咐了一遍用法用量,離開黃老闆的豬場,又去買了幾個大西瓜在車主那存着,挨家挨戶敲響其他養殖戶的門。
他拎着産品和西瓜上門解釋,對比兩種産品,廢了好一番口舌,才成功将自家産品和這赝品分離,并且成功拍取照片和視頻留存證據。
連着轉了十七八家,頂着烈日。言臻覺得他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每到一家裡都是綻着笑容飽含熱情重複同一段話,甚至連養殖戶的異議他都可以回答地飛快。
說腦子不靈光,但他都能答得上來。說腦子靈光,他又什麼都思考不了。
還有最後一家,是在村子最西邊。
巧了,他目前方位是最東邊。
靠樹蹲了幾分鐘,他先走到西瓜攤買了最後一個西瓜,臨走時車主叫他:“小夥子,一會兒回來找我啊。”
言臻應聲,往養殖戶家裡走時無比想念自行車和電動車。
真的很累。
在西邊這家豬場待了一個多小時,言臻經曆了以下幾個環節:
敲門人家不給開——開門人家不讓進——進去人家開始罵——罵完發現罵錯了——極度抗拒旺血氧——瓜也不要你快走——冥思深想算成本——貨真價實也還行——你回去就下單吧——瓜挺甜的來吃塊——歡聲笑語留吃飯——以後常來我招待
走出豬場的門,言臻口幹舌燥,靠在樹邊開始記賣出去的貨。
沒幾分鐘,三輪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言臻轉頭,看見買西瓜的車主往這邊駛來。
“師傅,你這麼早要收攤了?”車主停在自己面前,言臻問。
“收了,瓜賣差不多了,你買不少,你逢人就推,給我也拉來了不少生意。”車主笑呵呵的,“有個老熟人養豬,來我這時把你誇的呦。走吧小夥子,我知道你要找誰,我也知道他在哪。”
言臻立刻蹦上三輪:“你知道?”
車主:“那當然,我遇見你之前,剛遇見那輛面包車。”
*
姜徊酌難得早下班一天,回煙園北裡,見到了楚子曈。
準确來講,楚子曈是故意等在姜徊酌單元樓門口的。
“我馬上去南方了,哥,你真的不考慮給我送行?”
姜徊酌:“我看過了,你這次隻見三個客戶,最多半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
楚子曈背井離家的思緒在此刻達到了巅峰:“哎呦我舍不得你們,更舍不得我寶貝,哥,你能不能把我調到銷售部?”
姜徊酌問他:“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楚子曈點頭,“我馬上要和婉婉結婚,我想定下來。”
“好,提交申請,去人事部走流程。”
“不!”楚子曈哀嚎,“不行啊哥,董總一定會要再招一個人來負責福建這個區域,新人熟悉流程三四個月去了,我等不了那麼久。你就幫我說一聲,他肯定給你這個面子。你看雖然咱倆是親戚,但我入職你不知情吧,我也不知道這公司你是股東,咱倆從來沒走過關系……”
講道理不足以使姜徊酌動容,楚子曈祭出殺招:“哥,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爸爸……”
與此同時,他那有點人脈的爸爸連打五個噴嚏。
姜徊酌無語片刻:“我和康溫會平衡好大客戶部同事們的區域,你自己提交申請吧。”
“好的!哥,謝謝你!”楚子曈撲過去給了姜徊酌一個熊抱。
不遠處的任肖正走近,見此情景兩個眼珠一瞪,貓着腰就躲到了電線杆子後面。
他立馬拍照,暗中讨伐姜徊酌不是東西,飛快地把照片發給言臻。
等楚子曈走了,任肖立馬跟上去,滿臉仇視。
從某種角度上想,其實也不怪任肖。
畢竟他從言臻那聽過姜徊酌,也知道他的取向,見到他和男人擁抱,立馬就想歪了。
所以在電梯裡,姜徊酌低頭劃動手機屏。他問言臻情況如何,剛收到回複。
字還沒看完,旁邊的男生狀若無事看着手機說:“有些人啊,不懂珍惜。有人都為你沖鋒陷陣上前線了,你還分不清個ABCD呢。”
姜徊酌卻沒理他,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出電梯後任肖故意擠在姜徊酌前面,開門聲音很重。甩上門後,他憤憤道:“不識好歹姜徊酌!”
然而他這位不識好歹的鄰居回家拿了幾件衣物,一刻未歇,開車直抵言臻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