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施越英便搭從虞縣往明州運貨的牛車,去運河渡口與徐牧一行人彙合。
盡管她很早出發,但牛車行進速度慢,到了渡口已是正午。
施越英打眼望去,渡口船隻林立,人流混雜,有搬貨的,有送别的,有販售吃食的,卻一時不見徐牧人影。
她正找得焦急,忽然聽見有人喊她。回頭一看,隻見嚴林在遠處一艘停泊靠岸的船上沖她招手。
嚴林“嗒嗒”踩着踏闆跑下來,拿起她的行李就往船上搬。她行李不多,隻有一個箱子和一個包袱,裝着她四季換洗的衣服,一點幹糧,幾本書,還有帶給方家的土特産。
徐牧租了一艘客船,看起來頗寬敞舒适。
嚴林帶她去見徐牧,邊走邊說:“這趟回京恐怕要多花些時日,郎君沿途要拜訪幾位友人,還有表小郎君頭一次走水路出遠門,遇到名勝古迹,免不了要遊曆一番。”
徐牧這次帶他舅父的長孫杜簡融赴京讀書,嚴林上回在她家提過。她當時就想,她跟徐牧這杜家親戚還挺有緣,不知七夕套磨喝樂那回遇到的少年是不是杜簡融。
嚴林敲了敲徐牧的船艙門,裡面“咚咚咚咚”一陣腳步聲,艙門打開,隻見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生得粉面朱唇,笑起來一對酒窩,甚是可愛,正是七夕之夜站在徐牧身邊的少年。
杜簡融年少天真,一見施越英就喊:“真的是你!”
施越英沒來得及開口,杜簡融自顧自道:“表叔說這回還要捎一人進京,還說我見過,我一猜就是你,果然!你投圈真厲害!”
施越英心裡得意,面上不動聲色,畢竟眼下是徐牧在幫她,仰人鼻息,得顧及人的面子,便道:“小郎君謬贊了,隻是運氣好,徐簽判讓着我罷了。”
說者她又向徐牧行禮道謝,語氣真誠:“多謝徐簽判此次捎我上京,越英感激不盡。”
雖徐牧已卸去明州簽判一職,但新職還未任,她覺得還是用舊稱顯得恭敬些。
徐牧坐在棋盤旁,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順路而已。”
說完向嚴林使了個眼色。
嚴林便讓到門邊,比了一下手道:“施娘子,小人帶你去看看你的船艙,請。”
嘿,這麼不耐煩我在這啊,我還不稀得跟你假客氣呢。
施越英心裡吐槽歸吐槽,禮數還是周全,又朝徐牧施了個禮,然後恭敬地退出。
據嚴林介紹,徐牧此行共有九人,除了嚴林和杜簡融,還有兩個女使,一個廚娘,一個書僮,兩個護衛。她聽了心内不住啧啧歎道,不愧是豪門世家,排場恁大!
施越英被安排跟廚娘同住一個船艙。
艙房雖小,但有窗有床,一桌兩椅,還有洗漱的臉盆架,她很滿足。
此時廚娘尚在廚艙準備吃食,嚴林留下施越英自己在艙中。
她日天未亮就起趕路,奔波大半日确實有些疲憊,嚴林一走,她就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船已緩緩開動,船身破水滑過,一陣陣波濤拍打聲,輕柔而有韻律,很快她就沉沉入睡了。
正睡得酣暢,一陣敲門聲忽然把她喚醒。她急忙起身開門,隻見一名微胖的中年女子,端着一盤飯菜站在門口。
施越英反應過來,笑道:“想必您就是王媽吧,我一時睡得忘了時間,請見諒。”
廚娘王媽諒解道:“不妨事的,施娘子你趕了一天的路辛苦了,請用飯吧。”
蹭人船,蹭人飯,還讓人送飯到眼前。施越英有點過意不去,難為情道:“多謝您了,還勞您送過來。”
王媽麻利地将飯菜擺放到桌上,“施娘子太客氣了,船上食材工具有限,飯菜粗陋,請别嫌棄。”
“如此豐盛,看着就可口。”施越英連連誇贊,又問道,“你們用過了嗎?”
王媽笑道:“兩位郎君的飯食早已遣人送去,我們底下人也都吃了,剛剛小蓮來過,見你艙中沒亮燈,知道你在休息,便沒有打擾。”
施越英再三道謝,才坐下吃飯。
王媽口中的粗陋飯菜是三菜一湯,有葷有素,每盤量不多不少,正符合她的胃口。她再次感歎有錢大戶的奢侈享受,要是這次是她自己赴京,肯定一路啃幹糧。
施越英剛坐下不久,發現王媽仍站着侍候,便趕緊拉她坐下,邊吃邊跟她拉家常。
王媽很能聊,一頓飯的功夫,施越英就知道她兒子在汴京最有名的酒樓樊樓當主廚,月入不菲,她二姐家的三媳婦今年生了個大胖小子,還有徐府、杜府内下人張三李四的八卦。
當然主人家的事情她不敢妄議,隻說徐牧和他杜家表妹定了親,親上加親,兩家長輩都很高興。
這一世胎穿到這個朝代,施越英三觀已經碎了無數回,對親上加親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她隻是在想,徐牧的這位未婚妻,莫不是那天她在杜宅花園碰到的那個聲音溫柔動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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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施越英決定去甲闆上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