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擡起眼,看了看王硯。
馮邰的嘴邊掠過一抹嘲諷,何述起身:“府尹大人談及公務,下官便先告退了。”
馮邰溫聲道:“非不可宣之案件,何郎中不必回避。本府見何郎中所用瓷器皆精,似甚擅雅鑒,正想請何郎中相助,鑒一鑒器物。”擺手令侍從捧來那隻在地室中取得的圖冊與那尊美人肩瓶。
何述瞧了瞧那瓶子:“哦?京朝中正為物件兒大鬧是非,府尹大人這裡竟也碰上了物件案子。這瓶子仿了泉瓷,仿得拙劣得很。造假的販子着實不高明。”
王硯正色道:“鑒定證物可非兒戲,東西還沒上手,瞧一眼就瞎說可不成。”
何述淡淡道:“有些東西,放在有些人眼前,便是讓他瞧這摸着一萬年,他也一無所知。吾豈與這類玩意兒論短長!”擡手拿過瓶子看了看,再翻看圖冊,又微微一笑,“這本即是曲泉石所著《瓷說》,泉石公子制瓷,與道意相通。世間多有俗夫效仿,豈能仿得!吾所用茶盞正是泉瓷,自誇行徑雖極無恥,但請府尹大人一觀,即知真與假的天地之别!”
王硯不語,馮邰輕颔首,何述微一蹙眉:“莫非府尹大人在查泉石公子的案子?這不是大理寺的案子麼?王硯在此作甚?”
王硯仍神色自若地品茶,張屏眨了眨眼,恍然。
馮邰接過侍從自王硯小厮手中拿來的方盒:“本府不善賞鑒,又唯恐某些人知而不言,歪扯案情,使得越權擅查事生,方才請何郎中相助。看看是否要将此案及時通知大理寺。”
何述輕撫長須:“下官不才,但定盡微末之力,聽憑馮府尹吩咐。”
王硯含笑放下茶盞:“那你們慢慢鑒着,本部院先去查那謀殺案的兇手了。”
後半夜,蘭珏返回别院。
等候在内院偏廳内的吳仕欣斂身施禮。仆從合攏窗扇,退至廊下。
待門扇掩閉,蘭珏方才問:“京裡出了什麼事兒?”
吳仕欣躬身,低聲道:“曾相被參了,或……不日就會請辭。”
蘭珏微詫異。
彈劾丞相非同小可,輕易不能為之。
且曾丞相已是一個空心得不能再空心的擺件兒,若從此位置上下來,恐怕雲太傅再難找到一個這般軟性的陳設。清流那邊又對他百般憐愛,素拿他做槍頭彈劾雲太傅專權,可以說是兼得各方珍視。
誰會參他?
“何人參了曾相?因什麼參奏?”
蔔一範這牆頭草,縱容手下拿捏拿捏他蘭珏倒罷了,不至于幹這般蠢事。
吳仕欣露出一絲苦笑:“據傳是禦史台的一個楞頭,清流那邊的。說來十分荒唐,竟是因一套茶具參了曾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