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界,每到梅子黃時,不止有淫雨霏霏,人也易渾渾噩噩。
縣太爺晚飯時小酌了幾杯消愁,此時坐堂,不免提不起精神來。
堂下頗有節奏“啪啪”打闆子聲,耳邊一隻飛蚊轉悠之“嗡嗡”聲,更讓他想瞌睡。
縣太爺才夢見新買來婢女的紅酥手,闆子聲忽斷了。蚊子湊趣地停在烏紗帽翅上。
他蓦然醒轉,擔肩坐正。衆衙役俱朝他偷觑。太爺惱羞成怒,拍了下驚堂木:“奸夫死了?”
一衙役将堂下人翻過來,道:“回老爺,這小子沒死,他居然睡着了!”
縣太爺俯身瞧清犯人的臉面,他不禁抽了口冷氣。犯人爛醉如泥,全不知皮開肉綻的痛苦。
“飯桶!混賬!審了他半天,爾等就沒問出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回老爺,自打這小子在顧娘子床上被捉奸那刻起,就沒開口說過一個字兒。小的們真不知道他叫什麼,從哪兒來。他到店裡打尖,一來二去就和顧娘子勾搭上了。他送顧娘子一根金簪,幾段尺頭,并未自報家門。顧娘子愛他青春年少,人物豐标。倆個便上船成好事咧……”
衆衙役從嘿嘿暗笑,放肆到滿堂哄笑。縣太爺倒也明白猢狲們賊笑什麼。原來那顧掌櫃已耄耋之年,續弦之妻倒是個風韻未已的半老徐娘。此婦人非但紅杏出牆,且杏花枝頭的春意,早鬧滿大半個六合縣城。連縣太爺那不争氣的衙内,前兩年都當過顧家的入幕之賓。眼下的人之所以成奸夫被捉,隻因他乃外來客,惹惱了那幾個素日裡與顧娘子有首尾的地痞罷了……
縣太爺想到衙内,不禁念及三個月前一樁令他痛心疾首的禍事,頓時怒不可遏。
他又拍下驚堂木:“這些奸夫□□……真正是沒一個好東西!先把他收監,改日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