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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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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倉皇中去應門,卻見山門間燈火忽明忽暗,站着個挑擔少年。他邊上,還有位懷抱嬰兒,渾身裹素的小娘子。少年說,他正侍奉主母遠行,遭遇暴雨,人生地不熟,求小的慈悲為懷,借給他們一處禅房。那時,天下大亂,盜賊并起,小的哪敢随便發善心呢?正猶豫着呢,少年遞上隻金戒指……小的倒不是為了貪圖那點錢,隻覺得半夜三更,總不好把人硬推出去,就應承下來,帶着他們去了師傅生前住的那排屋。那少年倒像是大戶人家的仆從,手腳飛快,不出一刻,就安頓好屋子,點上燈。那素衣娘子這才放下嬰兒,揭開包頭巾,朝小的瞥了一眼。她不看則矣,這一看,阿彌陀佛呀,竟把小的魂都看丢了。小的眼淺,平生再沒見過比她韻緻的美婦人。少年直催促小的離開,小的唯唯諾諾,隻不舍得把眼離開那娘子須臾。素衣娘子倒是沒注意小的,她匆忙俯身到擔中,取出了隻紅木小箱子。箱子古舊,留着道縫,并沒鎖嚴。隻聽幾聲嬰兒的啼哭。小的以為是炕上那個嬰兒,可炕上的孩子,正閉目熟睡……原來,那小娘子從箱子裡抱出另外一個稍大的嬰兒。她将兩個嬰孩放在并排,端詳他倆,愁容滿面。小的頓時心軟,一個勁替她念觀音。當時她那幅面龐,真猶如觀音法座前的蓮花,小的永生不忘。不瞞您說,初次在鴛鴦胡同見到您,不知為什麼,小的忽然覺得:您的臉型口鼻,都有些肖似那一位呢……”

蘇韌的心跟着舊事起伏。牛大興這種市儈之徒,往往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但是……他娘淹死的時候,太湖底不正是有她的寶貝家當——某隻舊紅木箱子嗎?他發現牛大興的鼠目死死盯着他臉,便馬上顯示出不感興趣的樣子,聳肩說:“完了?牛老,對不住,天色不早,我家裡還等着。容我下回再聽您的故事吧……”

牛大興趕忙攥住他,唾沫飛濺說:“蘇大人,天地良心,那不是故事。千真萬确,是小的親眼所見的。小的夫婦從未對外人透露過。您若問小的老婆那段事,回答肯定差不離。小的得罪了大人們,死到臨頭,總不能把當年秘事都白白帶進棺材……”

蘇韌晃動了一下火把。大獄内益發黑,益發靜。他和牛大興,明明是南轅北轍的兩票人。可是牢房陳舊牆壁上,他們的影子卻膠不離漆,密不可分。

蘇韌專心聽着不太成條理的唠叨陳述。二十多年前的記憶是屬于牛大興的,可重疊的幕布裡,那古寺松影,仿佛絕豔的女子,鬼鬼祟祟的仆人,呼之欲出。一切都黑了,全靜了。他眼中隻有牛大興不斷開阖的嘴皮,耳中隻有牛大興顫抖着的嗓音。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破廟裡的一幕幕人間活戲……雖然靜,他聽到了,雖然黑,他也看到了……

當夜,牛大興夫婦收留了那對男女主仆。到了天蒙蒙亮,那邊廂房裡嬰兒啼哭,就把牛大興吵醒了。他回想借宿小娘子的顔色,不由得心猿意馬。直到牛嫂拿金戒指敲他的門牙,他才意猶未盡,收了意淫。牛嫂眉飛色舞說:“老牛,這可是是足金的!要是每天都有人拿着金子來借宿,我倆倒也不用下山辛苦謀生了。”

牛大興跟老婆感歎:“……要是每天都能對着那麼美如天仙的女子,世上哪還有和尚呢?”

牛嫂不樂意道:“她美如天仙?是你這個秃驢沒見識過。臉色煞白,一看就是少氣血要短命。下巴還尖,十足克夫相!我覺得這女人好蹊跷。年輕主婦帶着個十七八歲千伶百俐書童趕路?這女人看似娴淑,舉止間倒有種行首名妓的媚氣。八成是她攜帶家私,跟着小夥子私奔!”

牛大興不以為然說:“長得妩媚,全是煙花女子?那書童并不像與主母有什麼不幹淨。私奔又沒什麼大不了。但哪裡有帶着兩個奶娃娃跟人私奔的?”

牛嫂翻身,尋思道:“說到娃娃,還有一重怪。有個專賣娃娃的牙婆,和我挺投機。我算看過不少嬰孩了。我瞅那女人的兩個娃娃,相差最多七八個月,都能是她肚子裡爬出來的?”

他夫婦倆個躺在一起瞎揣測,正想找個因頭再去觀察那對主仆,書童自己找來了,寒暄幾句,說是主母想要燒些米粥,還代表主母,給了牛嫂幾兩銀子飯錢。牛嫂覺得留住他們有利可圖,也顧不得摸人家底細,歡天喜地忙活去了。

牛大興使勁端詳書童,問東問西。少年臉上沒半點胡須,說話帶着姑娘氣。不過他回答甚為巧妙,隻說是家主在遠方做事,小公子出生後,主母非要與丈夫團聚不可,急于南下。

牛大興纏着他走到廂房,看那娘子懷裡抱着一個嬰兒,又不時用指頭觸摸另一嬰兒的額頭。

那娘子低聲問:“秋實,粥做了嗎?”

秋實答話,畢恭畢敬,依着門口,垂手而立。

白天看那娘子,更覺嬌妍。可惜她眉心深鎖,楚楚可憐。

她對牛大興略點頭,始終也沒開口跟他搭話。

等到牛嫂送來熬好的粥,牛大興拉着秋實到院中,問:“兩個孩兒,都是你主母的孩子?”

秋實望着滿庭落花,冷淡說:“師傅雖說還俗了,但請别多管閑事。有些事不該你知道,還是不要問為妙。”

牛大興碰了滿鼻子灰,正掃興。秋實又給他一錠銀子,正色道:“我家主母兩月前早産,生下了公子。這些天她旅途勞頓,精神不濟。你這廟幽雅,不如再借給我們一段日子靜養。隻是,我家主母有些來頭。你夫妻不要随便向人透露我們在這裡落腳,免得惹來殺生之禍。”

牛大興腿一軟。飛來橫财,果然沒什麼好事。他夫婦嘴上把門就是了,何必提到“殺身”呢。

在廟中坐吃山空,他盤算未來,絞盡腦汁,想到坑蒙拐騙,小偷小摸,就沒膽想到“殺”字。

他忙說:“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洩漏夫人行蹤。”

其實,這所山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牛大興每次去最近的縣城,都要來回走一天。不過……這對主仆住下後,囤積的糧食隻夠半月了。

晚上,牛大興又跟老婆合計。牛嫂道:“這女人裡邊衣服,全是最上等蠶絲。她腕上翡翠镯子,綠汪汪不摻一點雜色。連孩子襁褓都是織錦緞改制的。隻不知道她把來時帶的那口紅木箱子藏在哪裡了……我沒找着。我看,其中少不了值錢的東西。”

牛大興想到秋實略帶威脅的話語,把口水咽下喉嚨,關照牛嫂說:“你可别打草驚蛇,吓走他們,斷了财路。”

牛嫂點頭說:“咱們一定要穩住他們。他們留越長時間,咱們越多好處。秋實那小子,肯定在帝京城長住,滿口京腔。女人倒是有南方口音,隻是她說話太少,見了我都裝羞。”

如此這般,牛大興夫妻就和秋實主仆在破廟中一同居住下來。秋實不時甩給牛大興夫婦一些财物,牛大興夫婦也樂得為他們燒水做飯。半個月觀察下來,秋實始終恪守仆人本分,和主母毫無暧昧。那娘子雖然愁眉不展,足不出戶。但她性情和順,從不生事,也不在牛大興夫婦面前,拿出富家少婦的架子。牛大興夫婦雖都不是正經人,但與那對主仆熟悉下來,倒是也說幾句心裡話。牛嫂到底是個年輕女人,從前在妓院裡,也是耍慣了嘴皮的。她常溜到那娘子房中談天,順便玩耍那兩個嬰孩。

比較之下,牛嫂更喜歡小一點的那個嬰兒。那嬰兒常笑,夜裡也少哭。

牛嫂還跟牛大興說,那個稍大嬰兒,足弓不彎。民間人說,平足的孩子,是做不得苦力的。

牛大興雖不能常和美人對坐,卻能聞到牛嫂沾回來的特殊衣香。他從未聞過這種馨香,讓牛嫂打聽。那娘子隻說是旁人送給她丈夫的。她的舊衣都染了那香,如今已不用了。

牛嫂一邊幫牛大興剪腳趾甲,一邊跟他說:“她提到丈夫,眼圈都紅了。問她,又不肯說。那兩個孩子,相差不到十個月,是她自己說漏了的。但看她對兩個孩子的親熱,倒是都像她親生的。”

若是說能從那娘子嘴裡探聽一二消息。秋實簡直就是沒嘴的葫蘆。除了侍奉主母時,他永遠沉默。偶爾,牛大興會碰見他在後院捕蛇玩,又曾遇到他在佛堂翻看經書。雖然秋實長相文弱而平常,始終不脫姑娘氣。但牛大興每次看到少年眺望寒山的雙眼,總感到冬日臨近。

那娘子除了照顧孩子,夜間也常吹笛。牛大興不願聽。他想起當年逃荒,被父母丢到山裡出家的辛酸事。有時,他們還聽到那娘子哽咽說話,秋實格外冷靜,會安慰幾句。

半個月過去後,牛大興不得不下山去購買食物。他到了縣内,隻聽人們暗地議論皇帝的淫行奇事,還有京城來辦事的人散播說:“現今隻有唐王府還沒事,因為唐王妃是皇後的妹妹。其他的王爺,都是生不如死。可靠消息,上個月,皇上又把兩名王爺放籠子裡面餓死了。皇上雖對兄弟叔侄那樣,卻寵愛縱容諸位公主姐妹。各位公主,有借機折磨變心丈夫的,還有趁機折磨死情敵的……”

牛大興在山腳下發現了平日不曾遇到的陌生面孔。他推測是帝京城受迫害人的親戚家人,流亡到此處的。他慶幸自家寺廟隐秘,這些人不能輕易找來行乞。

他回到山寺時,天已半黑。秋實正在山門石階旁,燒草叢中的蛇蛋。他問了牛大興山下新聞,沒置評。隻是興趣勃勃盯着那火光,問:“牛大哥,你怎麼沒孩子?”

牛嫂從前染過花柳病,不慎傳給下山開葷的和尚牛大興。他心中隐痛,隻好嘴硬:“我們吃飯都不容易,還要後代做什麼?連帝王家都那般,可見血緣不可靠,還是錢可靠。”

秋實聽了一愣:“錢自然萬能,但要是能有個後……就更好了。”

他從火裡撥出個蛇蛋,丢在草叢裡。不向寺内走,反而往山下去。

那天晚上,那娘子又吹哀怨的笛曲,害得牛大興怎麼也睡不好。他曾給妓院畫點春宮,當作嫖賬。可形勢今非昔比,皇帝帶頭荒淫後,民間倒是偃旗息鼓了。到處都蕭條,路有餓死骨。若是那娘子他們離開了,他和老婆生計困難,過冬都難。

這時,他聽到一陣嘤嘤哭聲,走到樹後偷看,是那娘子正在燒紙錢。

寺廟裡存有大量廢棄的黃紙抄卷。那娘子問牛嫂讨了好多,原來是廢物利用。

她不停拭淚,淚水如斷線珍珠。

牛大興聽她念念有詞:“妹妹,又是你生日了。……去年你生日,我們奏曲作詩,怎想到最後會這樣骨肉分離?……孩子還好……我隻要一息尚存,就會照顧好他的……”

牛大興正打算去勸說她幾句,卻見秋實出現在對面。

月色裡,秋實望着那娘子的背影,好像沉思許久。

他終于呼喚娘子,語氣歡欣:“夫人,京城有最新的消息來了!”

那娘子收住淚,忙問原由。秋實附耳,對她說了不少悄悄話。那娘子臉色由陰轉晴,眼神閃爍,激動得臉色绯紅,說:“真是這樣嗎?謝天謝地,我的祈禱靈驗了。他什麼時候來接我呢?”

秋實觀察她臉色的變化,低聲說:“明早夫人等在附近山坳……,就是夫人前日送花環的地方。他一定會來的。夫人帶着兩公子下山不宜,我留在寺廟裡,看守孩子和箱子,等待你們派出的人手接應。夫人,我知道您對箱子很不放心,可是我從小就是主子的奴才……還要懷疑嗎?箱子在哪裡,我們先放入擔子裡……”

那娘子垂頭,溫柔說:“秋實,我們正在逃亡,那箱子裡就是我全部身家了。我之所以小心,是怕露财,讓人起意,而不是堤防你。郎君對我說:你是忠心耿耿的侍從。我也相信你。好吧,我告訴你……”她的聲音逐漸不可聞,但語調依舊柔婉。

牛大興躲在枝葉裡,還是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覺得秋實并沒說實話,但是……他連忙回到屋裡,把所見所聞告訴了牛嫂。牛嫂說:“聽上去,是那女的男人,已知道他們下落,就要來找他們了。秋實這種小孩子,能在咱們夫妻眼皮底下,玩什麼花招?我們明日就跟住那個小子!要是他敢偷财寶逃走,我們一定要好好敲他一筆。”

他二人一夜都不敢睡,天亮的時候,那娘子果然不見了。秋實獨自在夫人房内看書,兩個嬰兒都躺在床上。牛大興夫妻裝作吵架,牛嫂氣得嚷嚷回娘家,牛大興裝作追打老婆。兩個人,受在寺廟附近高地的灌木林裡。到了日上正午,并沒見什麼人進寺,卻見秋實左顧右盼,抱着一個嬰孩,向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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