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葉堆裡撲騰兩下,溫頌龇呀咧嘴地站起身來,捂着屁股蛋兒,一瘸一拐地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官道上已然變成兩人的戰場,你一鞭我一掌,乍看有來有回,實則是裴重衍單方面的吊打,狐狸人到底年輕,估摸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怎比得過活了兩世的人。
裴重衍甩出的鞭子沒一次放空,鞭鞭到肉,而平日裡能一挑五的狐狸人,此時震出的掌風卻沒能命中一次,身上鞭傷越來越多,真氣隐隐有洩出的趨勢,他自知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果子吃,腦筋一轉就是一出聲東擊西,待裴重衍反應過來,對方早已溜之大吉。
他将鞭子收束在身側,轉頭看向傀儡打堆的地方,視線越過容貌相同的數十隻傀儡,落在最後面的貌美傀儡身上,他冷聲道:“過來。”
傀儡們瞬間清出一條過道,眼觀鼻,鼻觀心,聽語氣就知道他現在一定很不爽。
溫頌忐忑不安地走過去,在一臂的距離站定,心想這下真得吃鞭子了。就在他思考該怎麼開口狡辯時,面前人握鞭的手動了。
溫頌被吓得瞬間沒膽兒說話,腿一軟直接跪到地上去,擡起水潤明亮的大眼睛,求饒道:“我錯啦。”
裴重衍簇起眉頭,他也沒說要打他吧。
握鞭的手指向馬車,他有些不耐煩地說:“等會兒坐車闆上。”
溫頌順着手臂看過去,楚楚可憐的表情逐漸空白。原來是給他賜座來的。
“謝謝主人”,貌美傀儡懂得知恩圖報,也會說漂亮話:“主人你真好。”
裴重衍顯然不吃這一套,扔下一句“别再惹麻煩”就徑直上了馬車。
此事以後,溫頌趕路都坐在馬夫身邊,看周圍掠過的山川河流,裴重衍透過不時揚起的車簾,心裡止不住地煩躁,在他看來,溫頌身為傀儡被歸類為死物,而死物不應該和他同乘一輛車,這是他第一次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還是為了這麼隻蠢傀儡。可看着溫頌昳麗的側顔,他又推翻自己的想法,覺得這樣至少能省去很多麻煩。
比如帶着狐狸面具四處拈花惹草的采花大盜,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卻洞悉此人的底細,在江湖上神出鬼沒地,無論男女但凡有點姿色的都被他騷擾過,他之所以能了解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他曾經對莫君珩高調示愛,氣得裴重衍派了幾十隻傀儡去殺他,但就是找不到他的蹤迹,此次給了他十幾鞭子,也算讓他解了心頭之恨,如此想來還要多虧那隻蠢傀儡。
讓他坐着趕路就當是獎勵吧,這樣也不該再因為他的容貌出什麼岔子了。
事實證明,話還是不要說太早了。
在裴重衍拒絕了三個想跟他交換仆從的老爺、兩個想把溫頌贖回去當童養夫的少爺、一個想重金買下溫頌進獻給聖上的王爺後,他的臉色徹底變黑。
被淫邪的目光緊盯着,溫頌咬緊唇肉縮在角落,恨不得像鴕鳥那樣把頭插進土裡,餘光裡裴重衍拿着鞭子的手緊了又緊,幾番想出手都忍住了。
修士不得對普通百姓出手。
耐着性子把對方打發走後,溫頌不出意外被趕下了車,此時正是馬兒吃草修整的時候,溫頌乖乖跳下車,混進傀儡兄弟們的大部隊,這次某位傀儡大哥說什麼都要幫他拿行李,給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等到準備趕路的時候,溫頌發現車隊裡又多了一輛馬車,似乎是裴重衍新買的,不知道拿來做什麼用的,這不是溫頌一隻傀儡能關心的問題。
他老老實實地走到傀儡隊伍裡,卻聽到裴重衍在冷冷地喊他名字:“溫頌,過來。”
溫頌走過去,聽候差遣。
裴重衍說:“去坐那輛馬車。”
溫頌順着視線看過去,是那輛新馬車,頓時受寵若驚,覺得主人真是個大好人。
路上,溫頌覺得自己獨坐一輛馬車還是有點浪費了,于是邀請傀儡大哥們一起坐上來,本來他們還有點擔驚受怕的,畢竟主人沒發話說允許他們坐,可屁股墩子挨着軟凳的那刻,什麼情緒都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隻剩下“舒坦”兩字。
裴重衍掀開車簾看到這一幕,隻擰了擰眉,也沒說什麼。
三天兩夜的路途中,溫頌和傀儡大哥們擠在車廂裡,躺也躺不下,一個二個被迫坐得闆正,等到抵達極上宗時,他的屁股都坐痛了。
一行人被安排到玄清劍尊所在的無橫峰上,其座下弟子皆有一處獨屬于自己的院落,用以平日修行或是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