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穿了身薄棉衣,鞋子也紮的厚實,手露在外面不覺得多冷。在田埂上刨野菜的時候,正好遇見村長家兒媳婦周芝芝。
“雲哥兒,”周芝芝也看見他,提着背簍跑過來,“上次說找你做針線活,結果遇上秋收,一忙便忘了。”
江雲和周芝芝走到河邊,捧水洗幹淨手,道:“等我、打完柴,去你家找你一起。”
他看了眼周芝芝背簍裡的野芥菜,道:“你們也是要吃?”
“可不,”周芝芝道:“娘說好久沒蒸包子,蘿蔔餡也吃膩了。自打你家買的菌子油吃完,就沒做什麼新鮮吃食。想着這兩天還有野荠,采些回去包菜包,你們也吃這個?”
江雲點頭道:“家裡雞、下蛋少,挖些回去,留些晚上做湯吃。”
這兩天時興的菜不多,周芝芝和江雲一起沿着河攤走,遇上新鮮的就割兩鐮刀,沒一會兒背簍裡就滿了。
這兩年收成好,是個太平盛世,野菜沒多少人惦記。但也有那家中貧窮的,吃不起糧食,隻能挖野菜果腹。江雲和周芝芝都沒挖多少,也給别人留口吃的。
地龍一到冬天都縮起來,江雲足足挖了一尺,才找到幾根。周芝芝對這種粘膩柔軟的東西害怕,躲了兩步遠。
挖好的地龍用野芋葉子包好,江雲洗了手,偶然瞥見樹叢裡鮮亮的顔色。
他眼睛一亮,趕緊放下鐮刀背簍過去,樹叢和他差不多高,用手扒開就能看見枯樹枝上挂着黃澄澄的果子。
“芝芝、快過來,有野柿子!”江雲有些驚喜,摘了一個較軟的下來,因為野柿子樹比較隐蔽,才沒被鳥雀叨了去。
鄉下零嘴不多,到了深秋香甜軟糯的柿子就成了小孩子争搶的東西,還可以做成柿餅留着慢慢吃。以前在江家,劉桂花苛待他吃食,餓的不行了就會出來找野柿子吃。
也不是所有野柿子都好吃,更多的是夾澀的,吃一口渾身都難受。
江雲剝了皮,湊近試探性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是、是甜的,一點不澀。”
“我也試試,”周芝芝同樣挑了個軟的,咬了一大口皺眉,笑道:“我這個是澀的。”
兩人對視笑了半晌,還是決定全部摘下來,各自分幾個拿回去。周芝芝和江雲都不缺零嘴吃,隻是覺得野柿子新鮮,回去曬幹撒上糖霜過年的時候也能拿出來待客。
江雲順着草叢還想繼續找,半晌都沒找到,隻好作罷。想着等開春了,山裡能吃的野果子就多了,到時候一定多摘些回去。
河水緩緩流動,還不到結冰的時候,溪裡能看見指甲蓋大小的透明雜魚。江雲和周芝芝都沒什麼事,索性背着背簍沿河岸邊走邊玩,一路上能碰見好幾個洗衣服的婦人夫郎。
“是雲哥兒和芝芝啊,你們這是幹嘛去?”一婦人擡頭看見他們,熱切打了招呼。
江雲點點頭:“嬸子,我和芝芝、挖野菜。”
路上碰見的幾個婦人都一一打了招呼,都是一個村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見面熱切聊幾句維持鄰裡關系也是應該的。
等江雲和周芝芝走遠後,幾個搗衣的婦人才投去羨慕的目光:“要不說人家命好,以前在後娘手底下過的那樣慘,現在嫁了對的人,吃穿都是村裡頭一等。”
“雲哥兒嘴上抹的那是口脂吧?啧啧,可不便宜呢。”
也有看不慣别人過好日子的,撇嘴道:“也就是剛成婚,以後久了,還不知道被男人厭棄成什麼樣子呢。”
說話的是秋嬸子,無論村裡誰過的比她家好,她都要背地裡說幾句。幾個搗衣的婦人暗自呸她一聲,端着盆子離的遠遠的。十裡八村誰不知道顧家有個不好惹的,更别說小兩口都不是惹是非的人,吃飽了撐的才和顧家過不去。
秋嬸子被幾個婦人翻白眼排擠,自己也氣不順,衣服還沒清幹淨就端着盆子走了。
走遠的江雲卻遇上一個不想看見的人,還記得上次在河邊洗衣服,吳家水哥兒故意推他,害他丢了一件衣服。
那事之後江雲一直在忙,也沒再聽說關于吳水的事情,隻知道他嫁了人。現在遠遠一看,吳水似乎變了,連眼神都是暗淡無光的。
吳水埋着頭蹲在河邊搗衣服,不關注周圍的人,别人打招呼他也不理會,像一隻提線木偶,早沒了以前的潑辣勁。
搗完衣服的吳水想站起來擰衣服,挺着大肚子不舒服,撐着後腰緩了好一陣。
周芝芝跟上江雲,也發現對面的人,道:“你忙着倒騰菌子油不知道,水哥兒被他爹嫁給村裡一個三十多歲的鳏夫,剛嫁進去沒幾天就懷上了。”
子嗣是大事,懷了孕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情,江雲卻從吳水身上看到死氣沉沉的壓抑。
“懷孕了……也可以洗衣服嗎?”江雲出嫁前沒人教這些,更不清楚懷孩子的忌諱。
周芝芝娘家有個大嫂,前後也生了三個,她是見過生産的:“聽說水哥兒嫁的那個不是個好的,婆婆和丈夫成親當晚就給立規矩,讓人跪了一宿。”
江雲詫異,吳水那樣膽大潑辣的哥兒,也會受委屈嗎?他沒被立過規矩,張翠蘭很和藹,顧承武也對他也非常好。
看到挺着大肚子泡在冷水裡洗衣的吳水,江雲對他的不喜也消散許多,更多的是同情。其實如果沒有遇上顧家,他也會是第二個吳水。
到了晌午日頭上來,江雲要回家做飯,沒再繼續看吳水。之後再了解到他時,也是從别人口中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