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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百臂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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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烽沒來由地一陣惡寒,道:“你說他是我的娘子?”

樓飛光震驚道:“不是娘子?難道閣下找的是男子?”

“啊?”

“啊?”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瞬,單烽被這一瞬間的驢唇不對馬嘴震住了,來不及細想自己竟默認男子為娘子這一可怕的事實,轉而緊抓着他話中的異常:“小道友,看不清,是什麼意思?身形高矮呢?”

他當着謝泓衣的面作此一問,數枚手指淩空描摹起輪廓來:“就在桌邊,大概是這樣的身形……”

他手指一頓。

那種奇怪的煩躁感又來了,他明明正對着謝泓衣,卻如對鏡中花一般,無論如何描不出個輪廓。

樓飛光不明所以:“當然看不清,他不是你的影子麼?”

此話一出,單烽心跳驟停了數拍,繼而發瘋般狂跳起來,目光更是死死釘在了謝泓衣面上,後者卻神色不變,就連抵着下颌的五指都絲毫未動,目中一泓湛寒的秋水,似笑非笑。

單烽壓低聲音道:“我的影子根本沒有丢,是你取代了我的影子……難怪我沒有和那家夥一樣發瘋!”

“你是剛來的吧?”樓飛光道,“城裡的怪事多得很,我們晃蕩了有些日子了,也才破解了一二,不到生死關頭,千萬别進城,唉,說來也遲了。”

鄰座少年道:“跟他廢什麼話,說不定就是來尋死的。”

“百裡!萍水相逢,别那麼刻薄。”

“跑腿的,輪得到你來教訓我?什麼都不知道,還到處亂竄,不是找死是什麼?”百裡不悅道,“是影子很奇怪麼?也不知你從哪找來的佳偶,一定不是正道,否則怎麼會不知道,所謂的佳偶便是影子?”

“行了,百裡,他不知道也很正常,”樓飛光攔着同伴,解釋道,“道友,這城裡的佳偶分為兩種,你應當見過了吧?一種是以物結物,另一種是以人結人,免去了很多麻煩,卻也更加兇險,我們在這鬼地方鹌鹑似的縮着,正是為此。禮成之後,就會像你,和尊……尊相公那樣,被紅繩牽在一處,形影不離。”

形影不離!

此話一出,梳頭歌凄厲的唱腔便在單烽耳中轟然回蕩起來,此先未解之處,皆被照得雪亮。

——分钗合钿,形影重會,一願娘子與郎君,今世和合,情同此鏡。

應天喜聞錄上的批注小字。

——漫世間癡男怨女,欲如形影不相離……

形影重會,形影不相離……藥簍之中,不斷重合的雌雄首烏藤……以及此刻身畔,輕若無物的謝泓衣。

他本以為那隻是漫無邊際的賭咒發誓,如今看來,這四個字早已被屍位神之力所扭曲了,确有所指。

一旦被姻緣紅線牽上,其中一方,就會淪為另一方的影子。

形和影,難分離。的确是世上最堅不可摧的關系。

樓飛光抓了抓後腦,道:“百裡,你早就猜到了?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是上一回才……”

百裡面上泛起惱怒的血色,道:“你閉嘴!”

“上一次,我們搜羅的雙魚被人奪走了,不得已隻能找人結成佳偶,實在是九死一生,”樓飛光心有餘悸,“結成佳偶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很輕,一陣風都能吹走,迎面所受的一刀,也莫名落空了,後來想起來,我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百裡就倒黴了些,給人做了形,一路挨了許多揍,血都吐了半缸。”

百裡道:“樓飛光,等出了城,我遲早毒啞你……”

樓飛光哈哈一笑:“不會吧,我這次還得給小靈當形呢。”

“你最好老實點,長點兒腦子出來,”百裡道,“步驟别記岔了,要是害我妹妹給你當了形,不,隻要她蹭傷了一根指頭,我就把你砂炙了當藥引子!”

“我也有藥性嗎?”樓飛光驚愕道。

他二人你一眼我一語,單烽的目光卻始終落在謝泓衣身上,蓦地一笑,犬齒卻露出半截,森森然抵在唇上。

“形影不離,嗯?”

“不确定發生了什麼?”

“還哄我當肉盾?好端端的,為什麼我就是扛揍的形?你消失的那段時間,跑去動了什麼手腳?”

接連三問,語氣越來越不善,謝泓衣卻隻是淡淡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你謝城主千年的道行還是狐狸的尾巴?”

謝泓衣的目光往手腕上一掠,那一圈脫臼時留下的瘀青,顯得尤為觸目驚心了。單烽憶及他後頸處那幾枚琉璃針,雖有滿肚子的火氣噴薄欲出,架不住面前是張單薄的紙人,火星子一撩,便燒得沒影了。

“我倒是可以做形,”謝泓衣道,“無非是形死影散。”

“行了吧,别禍害我了,瓷菩薩。我供着你,來,吃個果兒。”單烽道,順手去面前的銅盤中摸仙桃,還沒碰着,那銅盤閃電般移開了,裡頭的仙桃砰砰直跳。

“不給吃?”單烽道,便見昆侖奴頂着銅托盤騰地跳起身來,用那雙綠瑩瑩的眼睛翻了個字正腔圓的白眼,“操!”

那銅托盤繞過他,遞到了謝泓衣面前,昆侖奴深深躬身,拿額頭去觸謝泓衣的足尖,後者眉峰一擡,這家夥不敢造次,一縮脖子,靈蛇般咝咝地膝行退了幾步,道:“這位娘子……”

謝泓衣輕輕道:“滾。”

昆侖奴臉上立時泛起潮紅,忽地伸出三指,點了點項上璎珞間的一枚銅鑒。

砰!

單烽一巴掌拍在案上,道:“黑朋友,你有些造次了,打什麼啞謎呢,讓我也聽聽。”

“他要偷你的影子,”樓飛光道,“你沒看過樓裡的皮影戲麼?三根手指,是三更天。鏡子是月圓之時,飛檐走壁……”

“沒那麼容易。菩薩都不肯解的東西,他能解開?”

百裡道:“不用解,是殺夫奪妻。”

“就憑他?讓他試試。”單烽道。

“他成心的,我勸你别揍他,”百裡道,“若不然,燈滅之後……”

與此同時,昆侖奴又觌了單烽一眼,以手為刀,作勢向頸上一抹,又向裆下狠狠一抹。

說時遲,那時快,單烽已飛起一腳,把昆侖奴踹得倒飛出去。

那家夥也不知挨過多少頓揍,一沾地便手足反撐于地,沒事人似的翻身起來,從頭到腳撣了撣灰,腰上蹀躞帶上挂着的數十枚小金鼓,齊齊晃蕩起來。

樓飛光望着昆侖奴飛出去的軌迹,半晌道:“你完了,道友。”

周圍所有賓客,齊齊向遠處挪了幾步。

單烽也不管,隻向謝泓衣道:“謝城主聲名在外啊。就這麼招鬼東西惦記?”

“夜路走多了,難免遇鬼,”謝泓衣不冷不熱道,“現在他來惦記你了,可好?”

吱嘎吱嘎吱嘎!

四角燈籠忽明忽滅。

黑暗中,有一道巨大的人影閃動着。即便以單烽的目力,也難以看全其輪廓,隻知他正借着燈光明滅的間隙,在長案短案間,旋舞若飛。

燈滅處,踏舞動地,似有巨靈神現。隻聽金環當地一響,那身影已翻騰到身後,光一隻腳就有水缸大小,一股股胡椒與檀香相摻雜的濃香,也蓋不過那身上的血腥氣。

這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單烽隻在某些嗜殺成性的兇獸身上聞到過,但也不像這樣陰邪,仿佛常年浸潤在血食中,顯出恐怖的神性。

燈一亮,卻隻有昆侖奴垂手立在舞筵中,眼珠畏畏縮縮瞟向眉毛,仿佛方才的一幕隻是幻覺。

顯然,這家夥唯有在黑暗中才能顯出本相。燈一亮,他就隻能做個仆役。

單烽心中剛掠過幾個對策,窗外就傳來一聲巨響,連枝燈籠重重地撞在了樓上。

轟!

地動山搖,門窗洞開。

四角的燈籠應聲而滅,一盞都沒剩下。

影子,不愧是老朋友。

單烽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動了一下。

“好脆的燈籠,”他将手肘壓在案上,向謝泓衣道,“怪不得你要挑這地方,燈滅了,影子一時半會兒還跑不進來。”

謝泓衣道:“你覺得這是好事?”

“自然,我可不想腹背受敵,老朋友得留到無人處,好好照料才是,”單烽道,自心腹大患中移開眼去,“至于後頭來的妖魔鬼怪,何妨一戰……”

話音戛然而止。

他終于看清了,那道身影在他頭頂上飛旋而過,胯間隻圍了一圈金鼓,原本就贲突的肌肉上還蘸了一層油潤發光的金粉,立時淪落到了下流的地步。

仿佛捕捉到了單烽的目光,昆侖奴在翻筋鬥之時,雙手環在胸下,刷刷刷地抖了三抖,深邃的胸肌溝壑中又迸射出一大蓬金粉來,一片黑暗中,仿佛天女散花——

單烽沉默片刻,抹掉了滿臉的金粉,扯住了衣襟:“……就比這個?我告訴你,我可會光膀子耍火壺,還怕你?”

謝泓衣抵額道:“你冷靜點。”

“放心吧,我手頭又沒油,隻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單烽道,拿紅線在謝泓衣腕上結結實實繞了幾匝,甚至還頂着對方不善的目光,打了個紐扣結,“他偷人娘子,不會是靠這個吧?他能在這樂坊裡混迹這麼久,我很難不懷疑城主你的雅好……

“所以謝城主,我們可得說好了,雖然我巴不得你琵琶别抱,但這家夥太邪乎了,絕非良配,坊間跟登徒子跑了的結果無非兩種。其一,合謀殺夫,放心,我絕對會拉着你一起去死,至于其二麼,始亂終棄,要是這家夥扭頭把你弄死了,我也于心不忍,隻能——”

謝泓衣擡起的手,微微一頓:“你還有什麼鬼話?”

單烽誠懇道:“汝妻子,我養之!”

謝泓衣抓住他的後頸,咚地一聲撞在案上。

這一幕顯然被昆侖奴看在了眼裡,旋舞将盡時,騰地落回舞筵中央,向四座深深一拜,以一種奇異而幽怨的語調道:“仆為諸公獻醜了。諸位大人皆為顯貴,妻妾成群,然姻緣天定,富貴不能移,仆鬥膽,為我家公子讨回意中人……”

“公子?不是為他自己麼?”單烽道。

昆侖奴竟然垂淚道: “自上次相見後,公子茶不思飯不想,幽怨纏心,幾成病鬼。紅绡可在?”

黑暗中許多細細的女聲此起彼伏道:“哎——”

“月下三更,樓頭鏡前之諾,還記否?”

衆多紅绡齊齊應道:“記得,記得,應天喜聞菩薩為媒,得見郎君,妾不敢忘也。”

“好!得紅绡娘子一諾,”昆侖奴慷慨道,“仆侍奉公子十三載矣,雖樣貌粗拙,卻精通騰躍竊物之術,願冒死竊取娘子,背負而出,娘子切莫驚惶,免得驚動大人。”

驚動?

單烽望了一圈周圍虎視眈眈的賓客,脊背聳動,卻被謝泓衣一手按住了。

“笑什麼?你當真是來看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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