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風雪賒春 > 第33章 飛雪牧童

第33章 飛雪牧童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雪練!他們抓了我,投進了畜生道,我的手腳……我的鼻子……啊啊啊啊!”

金多寶道:“你……他奶奶的,你不老實在舫裡待着,怎麼會落到雪練手裡?”

紅鼻豬口中泛苦,說不盡的痛苦和悔恨。

他是從紫薇台裡逃出來的。本來賭錢這樣的小事,挨一頓鞭子就能了事,他也沒當回事,隻等着金多寶來撈人。

在等候發落的間歇裡,他卻意外聽說白雲河谷的血案有眉目了,弟子們身上的雪凝珠被人動了手腳,要查起來也容易,這一批雪凝珠從鍛寶樓出來,分發到弟子們囊中,經手的都脫不了幹系。

紅鼻豬頓覺不妙了。

這矛頭不就直指向他麼?

作為鍛寶樓的掌事,他手腳不甚幹淨,常常找借口把雪凝珠扣壓在手裡,租給底下的小宗門,等舫裡弟子們急用時才撥下去。雪凝珠的岔子出在他手上,實在是百口莫辯。

師尊不在,紫薇台絕不會輕饒了他,不行,得跑!

他逃出去找那些小宗門問罪,以求戴罪立功,可一不留神就中了雪練的奸計,因此受盡折磨,就連求死也不能。

“師尊,師尊,救救我!”紅鼻豬雙目淌淚道,“您想想法子,徒兒不願再做牲口了。”

金多寶道:“你糊塗啊,紫薇台又怎麼了,有什麼事老子保不住你?事到如今,你的肉身還在麼?”

紅鼻豬更是悲泣,它肉身被毀,隻剩一縷殘魂,即便強行剝離出來,也是死路一條,說不定又被攝回了畜生道中。

可即便如此,金多寶也能救得了他。

紅鼻豬脫口道:“奪舍!師尊,隻要你肯替我奪一具人身,徒兒便有救了。”

金多寶的面色一沉,寬厚的雙手如烙鐵般按在它顱頂上:“那是邪術!逆天而行,夠損你八輩子功德的,你從哪裡知道的?”

“邪術?”紅鼻豬咬牙道,“師尊難道沒替薛雲奪過舍嗎?”

金多寶半晌無話,從鼻腔裡喘出一道粗氣:“他告訴你的?”

“用不着他說,他背上的胎記,我在古陣殘箓裡見過,像是奪舍印。師尊你,入舫前又有那樣的名頭……”

金多寶的出身并不正派,早年作為陣修,一心紮在錢眼兒裡,沒少釀成禍事。後來受舫主點化,改邪歸正,棄陣入舫,卻也沒少他鼓搗陣法,因此平時雖笑臉迎人,卻總令弟子們心生畏懼。

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師尊手握奪舍邪術,都免不了心生忌憚,唯恐哪天這一身的修為就拱手讓人了。

紅鼻豬也為此膽戰心驚過,直到他再一次壯着膽子驗看了薛雲背後的奪舍印,方才意識到不對——那一方奪舍印,是早已用過的。推算時間,正是薛雲拜入山門的時候。

也就是說,所謂的“薛雲”,根本就是一縷來曆不明的遊魂,金多寶替他奪舍,讓他坐擁了上乘的火靈根天賦,又對他百般縱容,任他橫行舫内,怎麼不令旁人眼紅?

為什麼?金多寶為什麼要替他做到這種地步?

金多寶歎了口氣,甕聲道:“你……我與他有一段因果。”

“又是因果!師尊,你當初收我為徒時,也口口聲聲都是因果,他可以,我就不能麼?如今我托生到畜生道裡,很快就要忘光了,師尊!”

話音未落,金多寶便松開了它,腕上一串十八子的玉髓珠,在它哀嚎聲中,落寞地晃蕩着。那些珠子大多不純,唯獨正中一顆泛着如血的赤紅。

“你瞧瞧,我們師徒間的因果,已經償完了,哪能到逆天改命的份上,”金多寶盤了一通珠子,捏住了其中顔色最淡的一顆,那幾乎已是灰撲撲的石玉了,稍一用力,便化作了齑粉,“師徒一場,我也不想哪天烤肉的時候碰上自己的徒弟,這樣吧,元貝啊,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是斷不可能替金元貝奪舍的,也沒有逆轉生死的本事,要想令金元貝擺脫畜生道,卻并非全無辦法。

白雲河谷上空,星漢夜懸,悲泉鬼道就在肉眼難尋處靜靜流轉。

金多寶動情道:“元貝,投胎的時候跑快點,來世生在富貴人家!”

他摸出一隻鏡匣,用力一抖,一蕊黑紅色的火蓮飄了出來,周身的聚寒陣立刻經受不住,猛烈動蕩起來。

“這麼多年了,還這麼兇?”金多寶吓了一跳。

紅鼻豬連一聲慘嘶都沒發出來,便飛快消融下去,周身黑氣翻湧,令火蓮越燒越烈,重瓣怒綻。

“再忍忍,身上的罪孽燒光了,清清白白的,一準入不了畜生道。”金多寶道,一面奮力維系聚寒陣,一面忍不住去瞥小還神鏡。他方才言及師徒間的密辛,截斷了小還神鏡的投影,這會兒卻大為遺憾,沒能看見單烽的臉色。

紅蓮業火。

這是單烽早年賭輸在他手裡的,動辄噴發,如今終于派上了那麼點用場。拿來超度金元貝再合适不過。

要是能讓單烽看着這最後一縷真火就此燒光,還是為了他金多寶的徒弟,不知該有多解恨。

紅鼻豬在業火中伏地不動,哧哧地化作白煙,金多寶心有不忍,将心思全移向維系陣法上,雪凝珠抛了滿地,雙手手訣翻飛,非但沒能壓住沖天的熱氣,反而連面孔都被熏得赤紅。

操,單烽這小子吃什麼長的,真火這麼旺!

不對啊,就這一團陳年老火,能逼得他這樣吃力?

金多寶意識到什麼,猛地回過頭去。

果然,黑衣道人的身影悄然掠到了山石後,紫薇花枝斜負在背後,虬枝黑沉如鐵。

他站在陣法外數步的地方,也不進陣,丹鼎處熱意暴烈,這麼一座火爐在一邊杵着,和紅蓮業火兩頭夾擊,聚寒陣能頂得住才是見了鬼了。

金多寶臉孔抽動,忍不住道:“燕紫薇,你到底在幹什麼?”

燕燼亭冷冷道:“躲着。”

這小子怎麼好意思用這麼泰然自若的口氣說這種話!

金多寶道:“八百裡白雲河谷啊,你偏要往這兒擠?”

燕燼亭道:“對。”

“我操!”

燕燼亭道:“是你在跟蹤我。”

金多寶惱羞成怒:“我這不是怕你斬後奏麼?無焰這可憐孩子,落進單烽手裡,這得吃多大的苦頭,你再把人給我弄死了,我才幾個徒弟?”

他還是有那麼點兒心虛,加之這也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雪牧童在雪練裡也是一等一的難纏,一架打完不知趕不趕得及給愛徒上一炷香……如此思慮下,到底是手訣一轉,憑空抓住燕燼亭外裳,扯進了陣中。

又一輪雪鬼破冰而出,卻撲了個空,隻發出凄厲的嚎叫聲——陣法流轉,茫茫飛雪中回旋着一葉孤舟,以極為微妙圓融的平衡藏于風勢雪勢中,不露半點行藏。

放燕燼亭入陣後,金多寶臉上便熱汗直流,全無方才烤肉時的從容了。

“真是出門活見鬼,”金多寶道,“燕紫薇,陣裡不是白待的,往後我徒弟的事,你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燕燼亭冷不丁道:“薛雲是你兒子麼?”

“什麼玩意兒?”金多寶怒道,“都說了是因果,我年輕時候犯了一個錯,讓他流落凡間……不是,你什麼眼神,舫裡的風言風語怎麼連你也信?”

燕燼亭神情依舊冰寒酷烈,若非熟悉之人,絕對看不出他目光中微妙的心滿意足。

糟了,大意了。

金多寶向來把他當不谙世事的啞巴,此時卻有種不妙的預感,總覺舫中傳言會更上一層樓,又不能逼這啞巴賭咒發誓地閉嘴,百爪撓心下,憋出了一聲冷笑。

“你就這麼跑了?你身上背的可是火獄紫薇的樹杈子,這都不敢一怒拔劍?”

燕燼亭道:“為什麼要拔劍?”

“那你放什麼火樹銀花?”

燕燼亭道:“這地方有火油。”

怪不得,這回答堵得金多寶一時無話可說。火油這玩意兒來曆古怪,一旦以真火點燃,則兇暴異常,方圓數裡皆為焦炭,晝夜不熄。隻是燒起來不分敵我,也沒什麼人敢去碰。

雪害最盛的那幾年,有人從典籍裡翻出了火油的記載,要是能點燃此物,源源不斷地引雪鬼前去赴死,必能奪得喘息甚至翻盤的機會。

火靈根的修士一度因此振奮,舫主亦沒少派人冒險出去探尋。可天下再無火油的蹤影,派出去的人,也沒一個回來的。

哪怕明知是雪練在背後搗鬼,也奈何他們不得。

而眼下,在白雲河谷中,居然出現了火油?

金多寶道:“傳信給舫主沒有?”

燕燼亭道:“他知道。”

金多寶如見了鬼似的,猛地仰身避開他:“你又把眼睛借給他了?”

燕燼亭看着他,伸手抵了一下右眼,他眼睑深狹如劍,瞳孔深黑,因極度的專注,常給人以強烈的執拗之感,右瞳中卻慢慢裂出一線極淡的秘瓷青色。

金多寶叫道:“别,别驚擾舫主大駕!”

燕燼亭面不改色,那點淡青轉瞬即逝:“沒醒。”

“吓死我了,”金多寶拍着胸口道,“要是驚醒了舫主,丹鼎再裂幾道口子,我良心可過意不去。”

“雪練派出雪牧童,在附近修建祭壇。一來,能讓弟子受雪靈庇護,不死不滅。二來,就是為了鎮壓火油。”燕燼亭道,“他們很忌憚。或許,白雲河谷底下的火油數量,遠超想象。”

燕燼亭又沉默下去,火獄紫薇的嗡鳴卻暴露了他一瞬間的心緒,金多寶頓生警惕,就地抓了幾顆雪凝珠砸過去,砰砰砰,雖沒砸中,卻換得燕燼亭面無表情的注視。

“樹杈子動了,壓一壓,别把火星子崩我臉上。好端端的,怎麼了這是,”金多寶道,“你不會跟火油杠上了吧?”

燕燼亭慢慢道:“天下冰封,如果能點燃足夠多的火油……”

金多寶聽笑話似的,一拍大腿:“遲了,遲了!且不論你能從雪練手底下搶到幾處火油,單看這些玩意兒零星散布成這樣,怎麼,你還能把整個白雲河谷燒了?”

燕燼亭目光微動。

金多寶道:“我操,你還真想燒!”

燕燼亭說:“沒有。”

金多寶沒被他這冷靜的口氣所诓騙,羲和舫出來的,哪個不是肚子裡一包火,八百個人也湊不出一點自制來。這小子隻是多隔了一層紙,底下不知飛火岩漿砰砰地撞成什麼樣了,埋得越深,炸起爐來越狠。就跟火獄紫薇的枯枝似的,平時八風不動,真枝幹搖蕩起來——

嗡——

金多寶道:“我信了你的邪,少發瘋啊,燕紫薇!”

他面色終于正經起來,接着道:“沒有用的,雪害這些年,别看我們這些人還能在雪裡烤肉,那隻是苟延殘喘的本事,天底下還有多少活人?

“死局已經圍成了,别看火油這東西像是棋眼,也不過是雪練指頭縫裡漏下的,靠它來翻盤?這茫茫的大雪底下,匹夫算個屁啊,你爹當年都自爆了丹鼎,邙山一戰,解圍了麼?”

燕燼亭漆黑雙目中,騰起了一片熾亮到發寒的火光。

金多寶正懊悔自己失言,紮了這小子心窩子,不想他竟然還挺聽勸,反手按住了背後的紫薇枝,沉黑的枝幹就此靜默下去,新萌發的紫薇花又零星落在他黑衣上。

火獄紫薇是什麼時候開始開花的?

記憶裡好像從來都是玄鐵一般沉黑的枯枝,即便有花,也是碰撞時迸射出的火花。

金多寶肯和燕燼亭推心置腹地說話,半點不掩喪氣,也是沖着和他爹當年的交情。

雪害之初,羲和鋒芒未挫,以為隻要一把燎天火,就能燒穿這場大雪。

直到邙山一戰,雪練合圍下,羲和高手盡傾真火,前任紫薇台尊燕燎以身為引,火獄紫薇為祭,自爆丹鼎,終于發動了燎天陣,方圓千裡生靈塗炭,留下了深達數十丈的火獄天坑——

不過半個月,便被白雪掩埋了。

什麼都沒留下。

茫茫天地,似此無情。

金多寶當時重回此地,看着那一片雪野,道心已然受創,燕燼亭同樣也看着,唯一不同的是,他握住了那枚盛極而敗的紫薇枯枝。

任何人在年少時見過此景,知人力終有窮竭時,知雪泥飛鴻無所有,知舉火燎天一場空,都是廢了半條修行路。

火獄紫薇雖重生虬枝,金多寶卻知道燕燼亭心中此障依舊未消。

他抓了抓臉孔,道:“紫薇呀!”

燕燼亭道:“我知道。此行不是為火油而來的。”

“那敢情好,”金多寶松了一口氣,忽而意識到什麼,“不對,你是來抓我徒弟的!”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