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風雪賒春 > 第88章 素衣失天心

第88章 素衣失天心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任何經過雪原的人,都會為這地獄般的恐怖景象而戰栗。謝霓隻是靜靜看着。

在這一戰中,雪練亦付出了同等的代價。

圍城的大軍被清剿,獸骨堆積如山,犯淵填平大半,雹師亦被陣斬。

謝霓那時便已有了殺伐過重的迹象,一座拔地而起的風蝕塔将雹師當胸洞穿,皮囊被勁風撐脹到數丈,獵獵翻卷,化作兩軍陣前殺氣最盛的一杆旗。風不定,則旗不止。

雹師那雙永不瞑目的眼睛,還在和他對視,帶着陰冷的,看穿一切的笑意。

——遠遠不到終結的時候,我很快……就會回來。

在那夜的雪勢中,雪練忽而隐去了行迹。

是喘息的機會麼?還是戰事終結的曙光?這樣的消息在城中幸存的百姓間流傳,連月來死氣沉沉的長留,竟奇異地透進一縷春風。

仿佛意識到這是年節的關頭,不少人涉雪而出,聚集在街廟中,點起祈禱雪停的琉璃燈,将鮮紅的經幡和絲縧送到空中,為大雪着以顔色。

謝霓比任何人都清楚大雪背後迫近的可怖存在。大廈将傾,非人力所能及,無非拼盡屍山血海去強求。

他彼時不過十七歲,雖生來而承重任,從未流露出半點兒遲疑動搖。但在内心深處,也會有無力回天的迷茫。

降世時那首童謠又在耳畔萦繞。

白虹垂于野,長留歲當劫。

白虹淩于空,翠幕皆殘峰。

……

吱嘎——

一道身影推門而入,和往常一般,先解甲,将重甲上的霜寒氣斥逐在外,屬于男子的堅實臂膀,從背後抱住了他。

分明是滌塵術也洗不淨的血腥氣,極具威脅性的滾燙體溫,謝霓卻并不回頭,隻是順勢仰靠在他懷中。

戰局緊迫,時日無多,一切都伴随着急促的戰鼓,他們隻能在厮殺的間歇中相見,有時候是隔着千軍萬馬的一次對望,烈火燎原的地方,是單烽在看他。

仿佛命運中一場含笑飲恨窮盡萬般滋味的笑話,既使長留起烽煙,又使烽煙中有他。

而在極其有限的,擦肩而過的時刻,一切試探、靠近、寒暄都可以省卻,唯有直白的擁抱和親吻。

單烽比任何時候都執着于抱他,用整具身體全部力氣的擁抱,五指死死交纏進指縫中,連呼吸都要深埋在他的發間。

深重的親吻,難舍難分的欲與求,連謝霓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的。

鬓發發燙,是單烽的呼吸。他開始感覺不到窗外的寒氣了。

“他還在看你?”吻了一會兒,單烽道,“本是留着給你玩兒的,你不喜歡,我燒了他的眼珠子。”

謝霓道:“沒有必要。”

單烽道:“我以為你會歇一會兒。身上這麼冷?”

他又摸了摸謝霓冰涼的頭發,要将對方抱回榻上,卻被一手抵住了。

單烽在這些事上向來順着他,于是一坐一立,相擁看了會兒雪。或者說,在雪光輝映下,他以餘光無聲籠蓋着單烽的側影,而單烽始終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單烽道:“來的路上,我聽到了宗廟裡的禱祝聲,天妃一切安好,還親自主持了祭典。”

“她在為我的弟弟祈福。”謝霓道,“他将要降世了。”

單烽道:“你一直在等他。”

謝霓道:“我們一直在等他。她為他取了什麼名字?”

單烽在他耳畔說了一個字。

“果然是這個字。”

謝霓唇畔泛起一點兒極淡的笑意,單烽卻像覺得波光晃眼一般,更用力地抱緊他:“飄風雲霓,誰敢說是惡兆。”

謝霓輕聲道:“你是覺得我會不甘心?我們所拼力維系的,不過是長留的殘局,隻有等到他來,一切才有轉圜的餘地。”

“我隻怕你太甘心,”單烽低聲道,“你已經很累了。”

他向來有着驚人的敏銳,謝霓沉默一瞬,轉而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我父王醒了,雖然隻有片刻,但是他醒了。”

在雪練大軍壓境前夕遇刺的長留王,昏迷至今,幾度瀕死,卻在這一個茫茫的雪夜醒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行去。

單烽依舊不曾被迷惑,道:“霓霓,我應該為你而高興麼?但我覺得……很不安心。”

單烽抓起他的手,親吻他的五指,素紗從指尖一直層層纏裹到手腕,依舊透出血色,那是他一次次挽弓直到力竭的證明。吻到指尖時,謝霓忽地勾了一下食指,示意單烽咬開素紗。

他用傷痕累累的五指,撫摸着單烽的臉。單烽頰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那是一種隐忍、猶疑、極度不安的神情,仿佛兇獸面對餌食下的刀鈎,明知迫近面前的是什麼,卻偏偏在渴求中低下頭去。

謝霓再一次感慨于他可怖的直覺。

在和父王短短一瞬間的對視中,他已平靜而決然地走向了自己的命運。

那些死去的雪練,會在今夜的大雪中重生。

他甚至看到了旗上高懸的雹師,那獵獵招展的屍幡在半空中重聚,重新化作人形,雙目依舊死白空洞,面上卻泛起獰笑。

沒有時間了。他最終的使命,是不惜一切代價,迎接弟弟的降世。

母親為此耗盡全身修為,連血肉都幾乎被抽吸一空,那個孩子在降世時便将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追逐着他所錯失的十七年。

不惜一切代價。

單烽不會知道,在祈福聲中,宗廟中秘密舉行的另一項儀式。

素衣殉死,四境風生。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連他的父王也已經醒來,隻等着禁陣被喚醒,一道浩瀚悲怒的風潮将斥盡四境積雪,化作籠蓋長留的風牆,以最後的三十日安甯,換得素衣天觀新觀主的長成。

單烽向他索得過無數個關于明日的承諾。但惟獨沒有一句,來日方長。

單烽道:“明日……”

他忽然笑了一下,異常短促的一個笑,謝霓常常見他或憤怒或驕狂的樣子,卻很少見他消沉,火靈根與生俱來的熱烈始終在他胸臆中燃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單烽也學會了掩飾自己的情緒。

“嗯?”

“沒什麼,我會回來的。”單烽道,“霓霓,還是冷。你的手。”

他解開外袍,自背後将謝霓攏在衣内,這一次,滾燙的體溫幾乎直接蒸騰在皮膚上,不是沒有過同衾共枕的時候,但那隻是疲乏至極的片刻昏睡,全沒有這般的壓迫感。

很重的親吻,謝霓被咬得頸側生疼,卻被困在單烽衣中,全無閃躲的餘地,也沒有推拒的打算,而是側過頭,令這串吻最終落在頰上,果然柔和許多。

單烽的手探入他衣領,五指張開,按揉着他的脊骨,慢慢滑到腰上,卻漫不經心地說着話:“我在城中的街廟裡,看見許多祈福的百姓。雪那麼大,絲縧總被打散,他們便放起風鹞子,将紅紙送上天。我拾了很多個……”

變戲法似的,單烽從衣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鹞子,窸窸窣窣地遞到他面前,那金粉描出的眼睛和他對視:“太子殿下,是你的。他們知道,白虹為誰而貫日。”

謝霓拆穿道:“是你做的。”

單烽笑着道:“不夠精巧麼?我把他們的都放跑了,他們還嫌我抛得不夠高呢。隻有幾個小孩兒知道我嫉妒,非要教我做風鹞子……”

謝霓向來喜歡聽他說城中的事,便默默聽了一會兒,道:“子時了。在羲和,是煌天四十一年了麼?”

單烽道:“他們應在日母像前賽舟競渡,熱鬧得很,不知得有幾個掉進幹将湖裡的,火樹銀花得放上一夜。霓霓,從前修行無日月,一年一息轉瞬就過,唯有今年,做夢似的,雪停的時候,就是煌天四十一年了。來日……”

謝霓側過頭,輕輕在他唇上貼了片刻。

單烽毫不遲疑地扼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抱坐到窗沿上,就着窗框将這個吻推進到了下流的地步。

他始終不習慣這樣熱烈到失控的親法,舌尖的掃蕩,深深進犯到喉口,仿佛連髒腑都被翻攪。單烽趁勢擠進他□□,單衣下悍然起伏的肌肉線條,寬肩而窄腰,随着呼吸不斷進逼,将威脅感推到了巅峰。

“這都不推開我,”單烽低低喘息道,“霓霓有事瞞着我的時候,總是縱着我,讓我發不出半點兒火。”

謝霓撫摸他頭發的手一頓。

“你很難受麼?”

單烽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化,大婚的典儀因戰事一拖再拖,但情熱是緩不過來的,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勢頭,僅能靠親吻來解渴。

隻要二人親近一次,他便失控一回,要不是顧忌着謝霓的身體經不得他破了戒似的放縱,早不知鬧出什麼荒唐事了。于是對那擦槍走火時的勃發,起初還會面紅一番,如今已磨出尺把厚的面皮了,隻是腮邊依舊突突直跳。

他就着謝霓腿側,用力地厮磨,謝霓果然眉心蹙起。

“疼了?等那一日,我要把你困在我的衣裳裡,再怎麼哆嗦也不許下來,把這樣的事情,沒日沒夜地做下去。”

謝霓輕輕道:“為什麼不是今日?”

單烽抓着他腰側的手猛地收緊,瞳孔裡一瞬間浮現出熾烈到可怖的顔色,卻在謝霓清冽如水的疑問中,敗下陣來,苦笑一聲。

“給我留點甜頭吧,殿下,”單烽道,“别讓我死得太痛快。”

他慢慢地,極其艱難地直起身來,依舊在喘息。

謝霓方才所說的,并非一時意動。

素衣功法令謝霓的身體毫無波瀾,甚至對欲望極其陌生,但他本人卻總能被熾烈的情感所浸潤。單烽在渴望他,他也有空前的,想抓緊對方的意願,是夢醒前一瞬,明知不可挽留,而非要回首的缱绻。

但他并不會去改變單烽的念頭。

單烽蹲伏下身,以唇鄭重觸了觸他的手背。

謝霓想,雖無來日,但有去歲、今夜和此時。

單烽想,若能活着回來,便有未來無數個年年歲歲,何必吝惜今朝?

長留覆亡前的最後一面,便在蒼茫落雪中。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