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人民醫院。
李昕言從山頂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電梯停在十樓很久沒有下來,她焦急地等了幾秒,轉頭跑進樓梯間。
找了許久,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走進病房,李昕言看見姜雯正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額頭上綁着繃帶,嘴唇毫無血色。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缺氧的大腦此刻好像停止了運轉。
“你就是小言吧?”病床邊的女人站起身,将李昕言上下打量一遍,“是姜雯的妹妹?”
李昕言不想對外人多費口舌,隻輕輕點頭,眼神卻沒從姜雯的身上移開。
“她這是怎麼了?”李昕言開口,一路上沒有喝水現在嗓子有點幹。
女人歎了口氣,開口就是公關口吻:“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姜雯的經紀人張靜。姜雯在參加完今天的活動後不小心出了車禍,現在還在昏迷。”
李昕言喉頭一緊,啞然道:“傷得重嗎?有生命危險嗎?”
“你放心,她目前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可能明天就醒了。”張靜不鹹不淡地說,“我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既然你來了,那我就……”
李昕言打斷她:“什麼叫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她傷得這麼重,你們公司是怎麼保證藝人人身安全的?”
“這場車禍隻是一個意外,我們也很痛心。你知道姜雯剛拉的幾個代言,就因為這場車禍變成泡沫了嗎!我們的損失又有誰來賠?”張靜到底在娛樂圈混迹多年,渾身的氣質瞬間壓李昕言一頭。
“她是個人,不是商品,也不是你們賺取利益的工具。她傷得這麼重,你卻隻關心她的商業價值。”李昕言不甘示弱,正面直視她。
“我要是不在意她的死活,我會給你打電話?我會陪她到你來?”張靜冷哼一聲,“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成年人的世界不止有感情,還有利益。”
她從李昕言身邊擦肩而過,走時留下一句:“照顧好她,她醒來需要有人安撫。”
李昕言握緊雙拳,胸口劇烈地起伏。目光觸及到病床上的女人,她斂下情緒,慢慢走到床邊。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姜雯如此憔悴的模樣,當初她經常趁姜雯睡着,偷偷用目光描摹姜雯的眉眼輪廓,那時的姜雯臉色紅潤,哪像現在面無血色。
李昕言俯身,顫抖着手撫上她的臉,鼻尖一陣酸澀,眼眶中瞬間蓄滿了眼淚。一個人的體溫怎麼會這麼低呢?蒼白的臉像是比冰塊還冷。
一滴眼淚掉在了姜雯的眉心,李昕言用手将它抹去,然後直起身,在病床邊蹲下,雙手緊握住姜雯露在外面的手。
也是冰冷的。
李昕言莫名覺得後背寒氣刺骨,掀起陣陣麻意。她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姜雯現在不在手術室,也不在ICU,這說明她脫離了生命危險,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想起上次兩人不歡而散,她說出“不稀罕回頭施舍的感情”這句話,李昕言隻覺得滿心後悔。如果人生到處充滿着意外,那麼她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折磨彼此。
“姜雯,姐姐,你會好起來的對不對……”李昕言眼角通紅,單膝跪在床邊,傾身低頭在姜雯的唇上覆上輕輕一吻。
第二天淩晨,姜雯慢慢睜開眼睛,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她感到自己的右臂邊有股重量,便低頭去看,看見李昕言趴在床邊休息,眉頭緊鎖。
姜雯不禁彎唇一笑,但轉而想起自己這是在病房,笑意微滞。沒想到自己剛出車禍就被李昕言知道了,讓她擔心了……
看見李昕言緊鎖的眉頭,姜雯忍不住擡起手,輕輕撫平那道溝壑。李昕言的睡眠很淺,這個微小的動作讓她瞬間驚醒。
“你醒了?”看見姜雯眼帶笑意溫柔地看着她,李昕言心中酸脹難言。她們無言對視了很久,李昕言才開口問她:“有哪裡疼嗎?”
姜雯點點頭,指了指胸口。李昕言頓時緊張起來:“傷到了胸口嗎?我去找醫生。”
姜雯用小指輕輕地鈎住她的手指,對她搖了搖頭,小聲道:“沒有,我是心疼你,昨晚照顧我累壞了吧?”
李昕言重新坐回床邊,“如果心疼我,就早點好起來。”
姜雯輕笑:“好。”
“我去問問醫生你的傷勢。”李昕言起身,離開病房。姜雯見她關心則亂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又擡起,回想過去,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溫馨地待在同一個空間了。雖然這代價有點大。
大概是麻醉的藥效過了,她感覺自己的腿像是被無數把鋒利的刀片肆意切割,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剛才李昕言還在時沒有感覺,現在空蕩蕩的病房裡,一種莫名的恐懼在心底瘋長。
這場車禍來得突然,卻正好發生在她參加完活動拉攏很多資源之後,很難不讓人疑心是不是有人故意而為。姜雯的事業本就在上升期,目前知名度雖不廣但前景無限,這次車禍讓她至少數月不能暴露在觀衆視線内,無異于折斷她的羽翼讓她陷入泥中。
姜雯才剛醒來,頭疼惡心讓她暫時無法思考,她隻好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李昕言回來。回想起剛才李昕言說話時溫柔軟下來的語氣,她剛才心裡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幾串腳步聲在病房門口響起,是醫生和護士過來檢查,李昕言跟在她們的後面滿臉憂色,不時向她投來視線。
“除了右腿骨折以外和輕微腦震蕩以外,沒有其他身體損傷或内髒受損的迹象。聽說車禍現場很慘烈,小姑娘,你的命很大。”醫生溫和地笑了笑,“這些天注意休息和補充營養,忌辛辣刺激性食物,多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