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海殷和王冕的關系,裴澈倒在翰林院輕松得很,每日修撰四書,記錄下起居注,典掌選舉什麼的,就在裴澈以為自己也要像劉編修一樣熬上個幾年,夠了資曆做個侍讀或者侍诏什麼的,結果機會就來了。
陛下讓翰林院寫青詞陳情于上蒼!
“青詞”是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為骈俪體,用紅色顔料寫在青藤紙上。
這還得從幾日前的一天夜裡說起,欽天監監丞上告陛下,蒼龍騰空,瑞氣缭繞,帝王德澤廣厚,乃祥瑞之兆,陛下大喜。
據說當時安平公主也在場,又說大宋得此明君,是上天福佑大宋子民,便提出寫一份青詞陳情于上天以作天賜明君的感激。
裴澈一時想起那日在千金樓聞雅恭祝他步步告升,他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巧合,但一定有安平公主的手筆在。
不過寫青詞對于裴澈來說确實是一個機會,要知道明朝不少大臣都因為青詞寫的好成了皇帝的寵臣,李春芳、嚴嵩、袁炜等人更是因此當上宰相。
不過趙恭顯然不是一個對青詞情有獨鐘的人,想通過青詞當上宰相,是不可能的。
不過,要是寫得好,得個獎賞升個官是必然的。
裴澈明白這個道理,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于是這幾日翰林院的所有人幾乎都在忙碌着怎麼寫好這份青詞。
回到家中,裴澈又将手裡寫好的青詞看了又看,又再裡面添了不少誇贊皇帝的話,可謂是将馬屁拍到了極緻,得虧是之前誇王懷瑾誇出經驗來了。
翌日,負責确認最後文章的翰林學士來了,裴澈才知道上次那個問他是不是王冕師弟的禮部官員竟然是禮部侍郎石植。
這人他也是聽先生提起過,出了名的耿直,在朝中和王冕頗為不對付,尤其讨厭油嘴滑舌之輩,上次會試石植就是主考官。
裴澈心道完蛋,上次會試之時他就取了巧,之後他更是得了狀元。在石植眼裡他怕不是個油嘴滑舌還擅巧言令色之人,自己這篇青詞寫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石植并沒有向上次一樣不虞得看着他。兩人對視後,裴澈恭敬得作揖,石植也點了下頭沒有什麼其他的反應。
裴澈正準備進去,忽然聽到裡面的動靜,在門口停了下來。
“哎,劉兄可還記得咱們在翰林院待了幾個年頭了?”
劉秀正坐在案前撰集文章,坐在他對桌的夏修撰突然問了句。
他擱下筆,想了想:“已有九個年頭了。”
他和夏修撰同是文德十二年中的進士,不過他隻是個二甲進士,夏然卻是一甲進士。夏然比他的職位略高一些,平日裡也沒少暗地瞧不起他,劉秀大緻猜得到夏然想說什麼,不過他并不想按着夏然的意思接話。
“哎,咱們也不知道得在翰林院還要熬多少個年頭,才能進六部。”夏然望着他歎了口氣。
劉秀淡淡一笑:“夏大人何故歎氣,總歸不會比在下等得久。”
夏然面上露出一絲得意,他在朝中多少有那麼一絲人脈,而劉秀卻是半分沒有的。劉秀說得不錯,他确實會比劉秀更早熬出頭。
一想到這件事,他心裡又開始泛出一陣難受,見劉秀似乎完全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心裡一時有些着急:“劉大人,咱們要在翰林院要熬多少個年頭才可能出頭,可是有的人呢,不到半年就……”
夏然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趕緊止話頭,心虛地望向劉秀,見對方似乎沒察覺到,心裡松了口氣兒。
夏然沉默了會,剛想繼續開口,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接着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他看見裴澈站在門口,一時有些不自然,也不知自己剛才的話,對方有沒有聽到,又聽到了多少,“呦,裴大人怎麼來了?喜客啊,來來,喝喝我最近剛得的廬山雲霧?”
裴澈:“是嗎?那我得好好嘗嘗,誰不知道翰林院夏大人嗜茶如命,喝的茶都是難得的好茶!今日裴某也算是趕上了趟了!”
見裴澈還似平常一般好說話,似乎并沒有聽見什麼,夏然心裡輕松了不少,裴澈到底是海殷的學生。他之前在禮部朋友那聽來,裴澈在國子監的學籍轉辦還是王懷瑾親自帶來過辦的,想來與他師兄關系也是極為不錯。
“裴大人,這麼晚了,怎麼來好端端來西院了?”
雖說都在翰林院為官,但裴澈恰巧被分到了東院辦公,夏然他們則是在西院。這幾日編纂文章,有些地方他尚且不清楚,東院的其他人恰巧有事不在,他便隻好來西院問上一趟,結果在門外卻聽上這麼一出,他隻好故作在門口走了幾步。
裴澈:“這不是我剛入翰林院不久,很多地方尚且不清楚,想來找各位大人讨教讨教。”
一邊的夏然聽聞心裡的石頭立馬放了下來。
之後裴澈問了幾個他不懂的問題,便離開了西院,出門的時候心裡仍不住感歎,果然不管在哪兒都逃不過職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