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跟秦成要了他出事那天的新聞報道。仔仔細細看完了現場救援的視頻才知道呂層口中那個救下他一命的平滑遮擋物,是他爺爺的墓碑。
江連的眼眶漸漸濕潤,白眼球上漸漸爬滿了紅血絲。
江連親眼看着救援人員為了救出被埋在石頭下的他,用工具一點一點把墓碑敲碎。黑色的花崗岩碎裂成塊,遍布滿地。就好像爺爺再一次用他并不堅強的身軀,為江連撐起一個保護罩。
要是沒有這塊墓碑,他恐怕早就被那些從山上滾下來的巨石壓成了一灘肉泥。
淚水奪眶而出,像是決堤的洪水,江連屏住呼吸,試圖阻止淚水外洩,但抽泣聲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秦成也被視頻裡的畫面震驚住,縱使他有再多的花言巧語,此時也說不出半句。在這樣的場景下任何的語言都顯的單薄無力。
所以秦成沒有說,他在江連床邊坐下,慢慢俯下身把江連輕輕環在懷中。
江連的臉貼着秦成的胸膛,淚水盡數蹭到秦成的衣服上。秦成溫熱寬廣的胸膛環繞着他,像是在他身前築起了一道與外界隔絕的高牆。
江連自認為是個比較堅強的人,縱使承受再大的苦難,也會一個人慢慢爬起來。對江連,與其說眼淚是脆弱的産物,倒不如說是奢侈的象征。
沒人心疼的孩子不配流眼淚。這是從他記事開始,他的父母就向他傳輸的觀念。但在秦成懷裡,江連漸漸放松了緊繃的肌肉,任由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将秦成的衣服打濕。
秦先生不會怪他的,對不對?
向來克制又小心翼翼的江連,第一次生出了這樣恃寵而驕的想法。
“别哭,我在。”
秦成拉開一點距離,一邊輕撫着江連的臉頰,一邊柔聲地重複這句話。像是拿了一個小鑿子,要把這句話刻進江連的腦子裡。
江連緊閉的心門,被秦成撐開一條小縫隙。他告訴自己,隻是一點點而已,不會有什麼問題。要是不想了,他還可以随時關上。
但很可惜,秦成這樣兇猛的獵人,一旦瞄準時機就不會給獵物任何反悔逃脫的機會。
小朱過來給江連送藥的時候,恰好撞上這一幕。小姑娘很識相地放下了準備敲門的手,想等着他倆分開以後再進去。這一站就站了腿麻,秦成才勉強從江連身上起來。
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意猶未盡。
“這是需要口服的藥,中午的時候少吃一點流食,然後把這幾粒藥吃掉。”朱琪把藥交給秦成。
小姑娘興沖沖的看着不像是要走的樣子,秦成看着她緩緩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塑封袋,裡邊躺着幾顆碎掉的珠子,還有一顆格外顯眼——是他送給江連的那顆小雞珠子。
“這是救援人員發現的,跟他一塊送來了醫院,放在護士台暫時保存。我今天找東西的時候突然看見的,拿過來還給你們。”
朱琪用的是‘你們’不是‘你’,這就很耐人尋味了。江連隐隐覺得不對,這個小姑娘不會是看到了那天的視頻吧。
“現在物歸原主。”朱琪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江連能拿到的地方,甜甜一笑,“祝你早日康複,也祝你們倆的感情越來越好。”
此話一出,江連和秦成皆是一震。
隻不過秦成是隐晦的期待,而江連是深深的疑惑。
“就像這顆完好無損的小雞珠子一樣。”朱琪嘴角的笑容從她進來開始就一隻沒放下來過。試問,哪有比上班還能磕糖更幸福的事。自顧自地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然後轉身離開。
留下秦成和江連兩個人,各自按照各自的邏輯自洽。
這顆小雞珠子,跟着江連從江州到了珠城,經曆了山體崩塌,居然還能完完整整的回到江連面前。
要是朱護士非要這麼比喻的話,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他和秦先生之間的友誼,堅不可摧。
秦成看着江連專心緻志地撚起了珠子,面上沒有一絲疑惑或者震驚的表情。他懸在空中的心,頓時被拉的更高。
江連這是什麼意思,是默認還是拒絕?秦成苦思冥想也不明白江連為什麼不反駁,絲毫意識不到,江連已經将他倆的之間的友誼奉為了世界上最堅固的友誼。
到了中午,秦成點了點清淡的米粥,拿了小勺一點一點喂江連吃。要是江連的手還能擡起來,他打死也不會躺在床上,讓秦成一口一口喂他吃飯。
但是,事實如此,就算他想要改變,也無能為力。畢竟他現在是個隻能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的病号。
江連的胃口本來就不大,再加上剛剛受了傷,胃口差不多減半。平時能喝一碗的小米粥,現在能喝下半碗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