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卿正坐在森林的土地上開茶話會。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他的視角是一隻貓——
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花貓,身體是白色的,隻有腦袋上方是灰黑色的,讓它看上去像頂了一隻警官帽子。
一開始森林裡很安靜,隻能聽見輕緩的音樂在耳邊流淌,讓他忍不住想在土地上打滾兒。
後來,音樂停止了,耳邊開始響起動物們的交談聲,吵吵嚷嚷的。
桑榆卿用圓滾滾的身體擠進了中間,好奇地問他們:你們在說什麼呀?
坐在他左邊的長頸鹿伸了伸脖子,笑嘻嘻地:“我們在說轉校生呀,咱們班要來一個城外的轉校生呢。”
右邊的梅花鹿也湊了過去:“對呀!聽說不光長得帥,還是個學霸呢!buff疊滿了!”
桑榆卿:“?”
他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圍在一起的動物們就紛紛散開了,叢林深處走出了一隻大老虎,老虎圓滾滾的大腦袋上還挂了個大紙牌子,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寫着三個字:轉校生。
大老虎走到他旁邊,說要和他結婚。
桑榆卿一個激靈,搖頭拒絕。
老虎生氣了,張開一隻大嘴要吃了他。
于是他開始跑。
桑榆卿在找樹,因為老虎不會爬樹。
沒想到毛發旺盛的偌大森林瞬間變成了個秃子,别說樹了,連根草都看不到,平平整整的,而他雖然在夢境中有意識,卻并不能控制場景的改變。
身後的大老虎離自己越來越近,桑榆卿左爪踩右爪往地上一躺,放棄了
算了,被吃掉就被吃掉吧,反正是在夢裡。
隻見大老虎呲着尖牙離他越來越近,走到他跟前時虎軀一頓,從背後掏出個小提琴來。
大老虎一邊用小提琴拉出刺耳的尖銳爆鳴聲一邊問他好不好聽。
桑榆卿瞬間吓醒了。
然而那可怕的小提琴演奏還沒結束,仿佛追着他來到了現實世界。
桑榆卿強迫自己把腦袋從臂彎裡擡起來。
在經曆一場艱難的睡眠大戰後,桑榆卿柔軟的頭發硬是被壓成了刺猬,發絲朝天支棱着,他眼尾睡得發紅,臉頰上還印着校服的褶子。
耳機裡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那刺耳的聲音越來越近,聽得桑榆卿一陣牙酸。
桑榆卿皺眉,纖細白皙的手揉着頭發,一雙桃花眼隔着朦胧的水霧看向擾他清夢的罪魁禍首——
“你他媽誰?擱這拆遷呢?”
“拆遷戶”被質問後手下動作依舊不停,隻見他正推着一張新課桌,持續制造着噪音。
顯而易見的,他正是自己噩夢的來源,那個拉提琴的大老虎。
“桌腿粘地上了?不會擡起來搬?”
桑榆卿眉頭越皺越深,剛想開口罵人,就見那發出噪音的桌子和他的并在了一起,而始作俑者一撈闆凳,穩穩當當地坐在了他旁邊。
“……”
桑榆卿愣住了。
他旁邊坐着的人卻不以為然,一邊把一本本書從懷裡的書包裡掏出來工工整整地擺在桌角,一邊慢悠悠開口:“我叫黎煙然,剛轉學過來的,你的新同桌,以後在這裡學習。”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清冷冷的,像初冬拂過柳葉的風。
“???”
轉學生?
他一瞬間想起了剛剛那個恐怖的夢,以及夢裡茶話會上動物們的讨論。
他接話道:“城外轉來的?”
黎煙然看他一眼:“嗯。”
桑榆卿:“……”
什麼叫夢境來源于現實。
桑榆卿心中警鈴大作。
他使勁搖了搖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清理出去,脫口問道:“誰讓你坐這兒的?”
黎煙然繼續整理着課桌,頭也沒擡地回答:“謝老師。”
謝老師。
謝正勇?
桑榆卿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謝正勇是很熱衷于給自己安排同桌,但那是高一上學期的事了。
桑榆卿天生帶着怪病,隻要拒絕别人就會吐血,免費獲得icu一日遊。
帶着這種一不注意就會死翹翹的病,完好活了十八年的他悟出了一個道理,遠離人類,珍愛生命——
隻要他和别人的關系變得親密,就很容易出事。
别人随便開個玩笑,他的墳頭立馬三米高。
所以為了減少和别人接觸,他給自己立了個人設——話特少的校霸,除了他發小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發小和他從小玩到大,也在這所學校上學,不過兩人不在一個班級。
高中這兩年來,在發小的幫助下,校霸人設不倒,沒人敢和自己當同桌。
這人一來就想坐他旁邊?
不可能!
桑榆卿回想着發小教給他的僞裝校霸要訣——
皺眉,冷臉,擡下巴,把揍人挂在嘴邊。
很好,他已經找到感覺了。
桑榆卿立馬入戲,一雙眼睛輕蔑地看向黎煙然,惡狠狠地說:“你敢坐這裡,我放學就找人堵你!”
貓貓控制着表情,好看的眉眼皺着,隻不過因為剛睡醒眼中還氤氲着水霧,配合上亂糟糟翹起的呆毛,氣勢大減。
但威脅的效果卻意外的好,周圍的同學感受着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大氣都不敢出,連忙往前挪了挪凳子,試圖離桑榆卿遠一點。
坐在桑榆卿前面的兩人立馬彈了起來,手牽手去了廁所。
而被威脅的本人——正在方格本上寫寫畫畫的黎煙然忽然停了筆。
骨節分明的手指把本子合上,規規矩矩地和課本擺放在一起,做完這些後,黎煙然才慢悠悠擡起頭,和頂着呆毛的桑榆卿對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桑榆卿似乎看到對方白淨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那笑容轉瞬即逝。
因為剛轉學過來的緣故,黎煙然還沒來得及領校服,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白T恤,襯得整個人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