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過道中間的王小輝雙手扭捏地繳在一起,張了張嘴做了半天思想鬥争,才開口道:“桑……桑哥,黎煙然的練習冊……”
他說話磕磕巴巴的,聲如蚊呐,半句話扶了八次眼鏡,還沒說完就被桑榆卿打斷了:“你不用管了,我一會把他的作業交給老師。”
“好,好的。”
王小輝立刻點點頭,他這個時候倒不慢了,腳底抹油似的跑開。
“喂,”桑榆卿再次把目光放到黎煙然身上,他點了點練習冊,語氣傲慢 “看到沒有,這就是做我同桌的下場。”
黎煙然淡定地翻過一頁書,頭都沒擡。
桑榆卿抿抿唇,覺得這人簡直是塊木頭。
黎煙然不理人,他也不想理他了,他戴上耳機,點開收藏的音樂循環播放起來。
貓貓一伸懶腰,美美地往桌上一趴,耳機裡的《三角函數之歌》響徹整個腦海——
正餘弦誰先相遇,三角定理誰來解題,能證明青春無敵。斜對角的距離,我和你。總有太多變,不按牌理的邏輯……①
各科老師一般都是輪流來看早讀,今天恰好輪到了謝老闆。
謝老闆搖着大花扇左腳剛邁進教室,上一秒還寥寥無幾的讀書聲瞬間翻了八百倍,震得天花闆上的老燈泡都晃了兩下。
謝老闆滿意地抿了口茶,開始四處轉悠。
以往的早讀,他是決計不會去最後一排的,因為不用看也知道,姓桑的小兔崽子一定在睡覺,不過他也懶得管。
他當班主任當了十幾年,帶過的學生數不過來,桑榆卿這種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打架,但從不在學校打,他上課就沒擡過頭,整天睡不醒似的,但他從不遲到。
整個人就是一個矛盾體。
不過這次……
可能是因為新來的學霸轉學生也在最後一排的緣故,這兩個人坐在一起讓謝老闆升起了一種久違的,想要批判一下差生的心情。
于是謝老闆腳步未停,直直向後排走去。
轉悠到最後一排,謝老闆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黎煙然身上,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桑榆卿時,眉毛一豎,當場表演了個變臉。
“桑榆卿!”謝老闆的大花扇越搖越快,“早讀是讓你睡覺的嗎?!”
桑榆卿沉浸在震耳欲聾的三角函數裡,壓根沒聽見他說話。
直到他的手臂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桑榆卿擡起頭,恰巧看見黎煙然剛剛收回的手。
他一愣,視線慢慢往上移,對上了滿臉黑線的謝老闆。
壞了。
桑榆卿心裡一咯噔。
果然,眼尖手快的謝老闆一下就抓到了他的耳機,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訓他:“别人上早讀來學習,你上早讀來聽歌睡覺的是吧?”
“天天戴着個耳機兩眼一閉就是睡,跟個大佛似的誰喊你都聽不見。”
“我倒要聽聽你這個歌有多好聽……”謝老闆說着,捏起藍牙耳機往耳朵裡一塞。
桑榆卿撇過頭,不忍直視。
謝老闆的臉變得紅橙黃綠輕藍紫,下半句話直接悶在了肚子裡,嘴角直抽抽。
“你,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你這歌不是臨時換的吧?”
“……真不是。”已經暴露的桑榆卿索性挺直了腰,恬不知恥地問,“謝老闆,您能把耳機還我嗎?”
“……”
謝老闆深吸一口氣,把耳機往他桌上一扔:“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看見你聽歌指定收你的。”
于是第十一次耳機争奪戰,桑榆卿險之又險地取得了勝利。
隻是……
不知道是不是桑榆卿的錯覺,他感覺謝老闆走路的背影都蹒跚了許多,像是被深深打擊到了。
桑榆卿在心裡默默跟謝老闆道了個歉,重新戴上耳機,又趴了回去。
半小時的早讀過得很快,鈴聲一響謝老闆就腳底生風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裡瞬間如同電視劇被按下了暫停鍵,讀書聲消失得一幹二淨。
桑榆卿擡起頭偷偷瞥了一眼黎煙然,發現對方始終在認真看書後松了口氣,悄悄把桌上的練習冊往懷裡一藏,從後門溜了出去,直奔廁所。
桑榆卿走進廁所的隔間鎖上了門,長舒一口氣。
很好,沒人看見。
他終于有時間仔細研究這本練習冊了。
練習冊的封皮上寫着它主人的名字——黎煙然,黎煙然的字和他這個人一樣,清清秀秀的,工整極了,桑榆卿看了一會才把書翻開。
他一邊翻着,一邊在心裡嘀咕——
咦,昨天晚上做的題在哪頁來着?
和預想中的偷學計劃不太一樣,下課時間十分鐘,桑榆卿花了五分鐘來找題,等終于找到後他卻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黎煙然寫的解題步驟太簡潔了,他壓根看不懂。
眼看上課時間馬上要到了,桑榆卿煩躁地揉了揉頭,隻能先放棄了。
他推開隔間門,剛走出廁所,就與黎煙然撞了個照面。
桑榆卿:“……”
桑榆卿抿抿唇,決定先發制人:“你站這兒幹什麼?”
黎煙然盯着桑榆卿的臉看了一會兒,意有所指道:“抓人。”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桑榆卿右手拿的練習冊上,又瞥了一眼面前廁所的标志,聲音頓了頓:“你拿我練習冊擦屁股了?”
桑榆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