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自己的卷子。
卷子上印着一堆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字,桑榆卿憑自己的直覺把題答完,然後在答題卡的空白處畫畫。
等到考試結束,桑貓貓已經趴在卷子上呼呼大睡了。
數學課代表收卷子收到最後一排,站在走道一臉糾結。
“那個……桑,桑榆卿……你的卷子……”王小輝結結巴巴對着那顆後腦勺小聲嘀咕。
後腦勺沒理他。
王小輝無助地轉圈。
“……别轉了。”黎煙然按按眉心,瞥他一眼。
他将自己的卷子遞給王小輝,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桑榆卿的胳膊。
看到這一幕的王小輝心驚膽戰。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完蛋了。
果不其然,被吵醒的桑榆卿心情很不好,他擡起臉,一雙眼睛還蒙着霧,兇巴巴地瞪向黎煙然。
“交卷子了。”黎煙然淡淡地說。
王小輝不忍直視地低下了頭。
氣氛沉默了兩秒,桑榆卿眯着一雙沒睡醒的眼睛,把自己的卷子往同桌桌子上狠狠一拍。
“啪”得一聲,很有氣勢地表達了他被吵醒的憤怒。
桑榆卿一句話也沒說,轉過頭繼續趴着睡了。
黎煙然低頭,瞥了一眼課桌上的卷子。
卷子上亂糟糟的,不管是能答題的橫線,還是不能答題的地方,全是鬼畫符。
其中最為顯眼的是最後一道大題,一張的空白頁,桑榆卿同學畫了個大作上去——
一個有着眼睛鼻子嘴巴的螃蟹和一個頭頂缺了一大塊頭發的小人。
手牽手站在一起。
桑大畫師還為這幅栩栩如生的畫作題了字。
隻見卷子的最下方歪七扭八地寫着——
謝老闆幫數學老師監考诶!兩人感情好好!
黎煙然沒忍住笑了一聲,把卷子拿起來,遞給王小輝。
王小輝震驚地接過,他總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而且……
桑榆卿竟然沒打黎煙然,還聽他的話?
直到抱着卷子離開,王小輝大張的嘴巴都沒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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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卿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嗜睡了。
白天上課想睡覺就算了,畢竟他也聽不懂。
可是他連畫個畫都能睡着!!!
等他徹底清醒都已經放學了,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
哦,不對。
他同桌不知道犯什麼病,放了學不走,還在旁邊寫作業。
還有他發小,趙鵬飛。
趙鵬飛此刻正坐在空着的前排打遊戲,還時不時瞪黎煙然一眼。
不過黎煙然自始至終都沒擡頭就是了。
見桑榆卿睡醒,趙鵬飛把手機一收,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招呼着:“走啊小魚,放學了。”
桑榆卿還沒回答,旁邊的黎煙然忽然停下了筆。
他的視線在趙鵬飛的手上轉悠了一圈,半晌才收回視線,不鹹不淡地問:“你們是好朋友?”
“怎麼了?我發小。”趙鵬飛警惕地看着他,“關你什麼事?”
黎煙然沒理他,而是轉過頭看着桑榆卿。
桑榆卿想,黎煙然還真是很有特點的一個人。
不管什麼事,隻要他做起來都會顯得很認真,就像他現在看向自己的目光——
如果忽略他說的話的話,簡直正經得像要去開會的總裁……
“桑榆卿,”他的聲音敲入耳骨,像初入舌尖的薄荷,“我們能一起回家嗎?”
“我有點怕黑。”
桑榆卿:“……”
他第一個反應是:怕黑你還不早走,留在教室寫作業。
第二個反應是:完了,他不能拒絕。
桑榆卿繃着臉,冷笑出聲:“行啊,好同桌不就是應該互幫互助嗎。”
“你之前說的,我們要好、好相處。”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
桑貓貓中午剛在心裡赦免黎煙然,現在又默默地把這人加進暗殺名單裡。
黎煙然好像不會看人臉色似的,沖桑榆卿笑了笑:“謝謝你,你人真好。”
一旁的趙鵬飛終于反應過來,震驚地大喊:“不是……你有病吧?”
“你家在哪我們都不知道,還一起回家,我們很熟嗎?”
黎煙然點了點頭,一本正經:“我和桑同學很熟。”
“……”
盡管趙鵬飛一百萬個不樂意,他也沒法趕人走。
在痛罵黎煙然五分鐘全被無視後,趙鵬飛放棄了。
他粗聲粗氣地問:“你家哪的?”
“發财小區,”黎煙然淡淡地說,“在歲暮東街。”
他這話一說,其他兩個人全部愣住了。
歲暮東街的發财小區?
桑榆卿感覺心裡有一萬個草字在飛:那不是他現在住的地方嗎?
發财小區,它的名字和環境一點關系都沒有。
桑榆卿真是沒想到這個班居然還有第二個和他一樣蝸居在那裡的人。
難道黎煙然是個貧困生?
高二下學期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轉來歲暮這個小城,還住在環境那麼差的地方。
桑榆卿想,這人還挺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