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桑榆卿剛出門,發現對門正大張着。
他本來沒有偷窺别人家裡的愛好,奈何裡面叮裡咣啷的,實在吸引人的目光。
于是桑貓貓做了一秒鐘的心裡鬥争,踮起腳尖,向裡面看去。
聲音是從大敞的廚房裡傳出來的,搖搖晃晃的木門框上倚着一個身材佝偻的老人。
老人的身體對季節反應很大,大夏天穿着一件有些厚的花襯衫,此刻正探着頭往房間裡看。
廚房裡時不時傳來一道清冷熟悉的聲音:“這個要嗎?”
倚着門框的大爺點點頭:“要的要的!”
“這個呢?”
“要的要的!”
“……”
“大爺!”桑榆卿走進去,看着一地的鍋碗瓢盆,以及在廚房任勞任怨收拾東西的黎煙然,他興奮地道:
“你終于要把黎煙然趕出去了嗎?”
黎煙然沉默地收拾着東西,沒說話。
大爺聽樂呵了,一臉慈祥地拍了拍桑榆卿的背:“沒有哇,是我要走啦。”
“小桑呀,以後要和小黎好好相處哇。”
老大爺說着,想起來什麼,他從沖榆卿招招手。
桑榆卿一頭霧水地湊上前。
老大爺偷偷摸摸地湊到桑榆卿耳邊,扯着嗓子超大聲地密謀:“哎呦喂,你是不知道這個小黎多有錢的嘞,你和他混好關系,好處少不了的喽。”
桑榆卿被大爺的聲音聒得腦子嗡嗡嗡,他麻木地點點頭:“好的大爺,我肯定會坑他錢的。”
大爺一臉欣慰。
大爺的東西太多了,桑榆卿走進來都無從落腳,本來打算去上學的他糾結幾秒,被迫留了下來。
等到終于把這些東西都打包好,第一節課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而且是徐智慧的課。
想起徐智慧那訓起人來沒個完的性子,桑榆卿一臉絕望,決定直接逃課算了。
然而旁邊的黎煙然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麼,一句話不說,拉着桑榆卿的袖子就往學校走。
桑榆卿撲棱着手臂,反抗未果。
可惡。
桑榆卿面無表情地想,
誰家同桌還兼職抓人的啊。
趕到教室時,王小輝已經被抓上講台,此刻正用他那細細弱弱的聲音分享着學習經驗,而徐智慧……
他剛結束完慣例的課前訓人工作。
聽到一聲簡短的“報告”,王小輝講話的聲音一停,和徐智慧一起扭過頭,向班門口看去——
隻見黎煙然在教室門外,站得筆直。
“怎麼遲到了?”徐智慧抿一口茶,慢悠悠地問。
黎煙然:“幫老爺爺搬家,來晚了。”
徐智慧一眯眼,上上下下把黎煙然看了個遍,又抿一口茶,點點頭:“進來吧。”
黎煙然聽話地走進教室。
徐智慧張了張嘴,剛想讓王小輝繼續講,就見門口又探出來一個桑榆卿。
和一臉好學生相,看起來就不會說謊的黎煙然不同,桑榆卿笑眯眯的,沖徐智慧打着哈哈:“徐老師,我也去幫老爺爺搬家了。”
徐智慧:“……”
徐智慧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眼睛一瞪,懷疑道:“今天世界末日了?老爺爺組團搬家?”
桑榆卿點點頭:“是這樣的,不信你問我同桌。”
徐智慧一眯眼,看向剛坐到座位上的黎煙然。
黎煙然附和道:“我的确是和桑同學一起幫助老爺爺搬的家。”
徐智慧站在講台上,視線在黎煙然和桑榆卿臉上來回轉,他思考三秒,終于笑眯眯地點點頭:“行吧。”
桑榆卿松一口氣,剛要邁步走進去——
就看見徐智慧用手指點了點他,說:“你和黎煙然一起站後面去。”
桑榆卿:“……”
桑榆卿一臉幽怨地走進教室,站到了垃圾桶旁邊。
黎煙然從座位上起身,和他站在一起。
兩人排排站,桑貓貓不滿地抱怨:“都怪你,非要拉着我來上課。”
徐智慧老同志從來不信奉什麼“疑罪從無”,在他這裡,有嫌疑的通通判為重罪。
好在剛爆發過一次的徐智慧進入了冷卻期,并沒有再說什麼,反而是坐在講台前的王小輝講兩句就擡起眼,小心翼翼地往後排看看,生怕哪句話惹得站後面那位不樂意。
王小輝講的是他們剛做完的那張卷子,他的聲音小得像在說悄悄話,不過在徐智慧笑面虎的淫威下,教室裡安靜極了,站在後面的桑榆卿能夠勉強聽見王小輝講題。
不過能聽清歸能聽清,和能聽懂還是有區别的。
王小輝講題的跳躍性很大,落在桑榆卿耳朵裡像在聽天書,桑榆卿覺得他上一秒還在念題目,下一秒就說答案了。
桑榆卿不由自主地想起黎煙然。
和王小輝比起來……黎煙然還挺适合當老師的。
這樣想着,桑榆卿向旁邊看去。
黎煙然連罰站都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站得闆闆正正的。
——像在站軍姿,醜死了。
站得吊兒郎當,整個人都倚在牆壁上的桑榆卿如是想。
桑榆卿剛要收回眼,旁邊的人忽然動了動身子。
桑榆卿一愣。
隻見剛才還站得筆直的人忽然放松了下來,和桑榆卿一樣,倚在了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