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橋鎮往上是龍門縣,這個“龍”字也很有些名堂。
大燕朝開國皇帝原是龍門縣人,那時的“龍門縣”還不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出了一位皇帝,這才改名叫“龍門縣”。
因是龍潛之地,雖離府城、離京都都山高水遠,但曆來都發展昌盛,底下幾個城鎮也都繁華,官員們更是争相來此地就任。
沒多久,陸雲川和林潮生就趕着牛車去了鎮上。
城内允車馬通行,但要牽着牛車到底不方便,兩人就将牛車寄養在鎮外的牛馬廄裡,兩個銅闆能租放一個時辰,超過兩個時辰還管糧草。
陸雲川和林潮生将牛車租放在牛馬廄裡,還招呼夥計給黃牛喂上新鮮草料和清水,交代完才扛着野豬進了城。
平橋鎮最大的酒樓叫三元樓,位處城東,陸雲川往常獵到獵物,不論大小都是賣給他家,時間久了也和酒樓的管事混熟了。
野豬是昨日下午獵的,拖久了怕是不新鮮,得早些送過去。
兩人就先去了三元酒樓,将那頭半大的野豬賣了十五兩銀子。
是酒樓管事親自算的錢,他給了兩塊一大一小的銀子,又交了些散碎銅錢,最後才盯着林潮生笑道:“陸獵戶,這位是?不介紹介紹?”
陸雲川将沉甸甸的銀子都交給了林潮生,又把銅闆也全裝進他挂在腰上的錢袋裡,最後才攬着人道:“這是我夫郎,林潮生。”
瞧兩人關系親密,那管事也早有猜測,隻是如此聽說還是一驚,忍不住又問:“你什麼時候成親的?從沒聽你提過啊!”
倆人似乎并沒有成親,那時林潮生病重,他将人從林家背了回來,又着急請大夫抓藥治病,什麼辦席、喜服、大禮都是沒有的。
陸雲川不禁皺起眉,下意識看向身側的林潮生,見這人沒什麼情緒變化,還樂颠颠傻笑着回答:“前不久,就前不久剛成的親。”
管事也笑,還拍了拍陸雲川的肩膀,指着搖了搖手腕,“好小子,真是悶不吭聲幹大事啊!嗐,就你夫郎瞧着瘦巴巴的,可得好好養!”
陸雲川也點頭說,“是。”
說了幾句話,那管事又道店裡離不開人,匆匆回了酒樓,陸雲川和林潮生也相伴離開。
陸雲川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攬在林潮生肩頭的手,與他并肩走在街道上。
這人剛才同酒樓管事介紹說自己是他的夫郎,還說了自己的名字。
但其實這兒的漢子很少和旁人提自家媳婦夫郎的名字,最多道個姓氏。他們都把媳婦夫郎當自己的所有物,名姓這樣私密的信息更是不會告訴外人,隻能自己知道,旁人說起隻道什麼什麼氏,百年後更是丢了自己真正的名姓。
但陸雲川似并不在意,脫口就道出了他的名字。
林潮生悄悄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有些搞不懂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正琢磨着,剛才才松開的手又突然握上他的手腕,拉扯着進了旁邊一家鋪子。
“兩位買些啥呀?快進來看看吧,咱衣行裡啥花料都有,随便看!”
林潮生一愣,睜圓了眼睛問道:“買衣裳?”
陸雲川點點頭,望他一眼才說道:“不是說好了要買的嗎?”
林潮生正想說自己有衣裳穿,可又想到自己身上這套還是陸雲川幾年前的舊衣,雖大得不誇張,卻也要挽上兩圈袖子才行。
他也不客氣,果真點了點頭,跟着夥計選了起來。
那夥計眼尖,看着兩人衣着并不華貴,應是村裡的農家人。他也不嫌棄,立刻笑嘿嘿地領着人挑起了粗麻、土布等衣料。
“夫郎請看,這套藏藍的賣得可好了!顔色深,耐髒,料子也透氣,您穿着它幹活也不悶的!”
是陸雲川掏錢,林潮生還真不好意思挑挑揀揀,隻低着頭小聲問了一句,“這件多少錢?”
那夥計還沒說話,倒是陸雲川已經走了過來,摁住夥計手裡握着的衣裳料子,說道:“這件太深了,我夫郎才不到二十,穿淺色好看。”
這話說得……真好聽!
林潮生挑眉,悄悄擡眼打量陸雲川,想瞅瞅這人是不是無師自通了情話。
但陸雲川眼裡并不見什麼暧昧神色,臉色也正經,他還繼續說:“外衣挑兩身粗棉的,裡衣貼身要細棉,也挑兩套……嗯,那兩套青白灰和月白的拿來看看。”
那夥計呆了片刻,但很快恢複過來,笑得更歡了,這兩套可比他選的貴多了!
他忙笑着把衣裳挑了出來,熱情喊道:“您眼光可真好!這兩件好多鎮上的小哥兒買呢!每天都有賣出去的,沒剩多少了!你瞧瞧喜不喜歡?您長得白,穿着保管好看!”
林潮生覺得金牌銷售員在亂說話了,他虛得面如菜色,還敢誇他臉白。
但林潮生沒說話,隻猶猶豫豫地盯了陸雲川兩眼,卻見陸雲川沖他點頭,喊道:“去試試。”
成吧。
林潮生挑了一套進了試衣裳的屋子,那夥計還在外面喊,“您試着!小的眼睛就是尺,這身兒絕對合适!”
一直看衣裳的陸雲川這才收回視線盯了舌燦蓮花的夥計一眼,眼神不冷不熱,就直勾勾的似要把人盯穿。
夥計縮了縮脖子,突然就不敢說話了。他也郁悶,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兒說錯話了,難道……難道是因為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哎喲,糊塗糊塗,這人家夫郎的尺寸自己這麼關心做什麼!不過、不過這也忒冤枉,他做這行十來年,真是看一眼就知道啊!
夥計愁得原地轉圈,轉了五六圈,林潮生終于出來了。
“怎麼樣?”
他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可小鋪子裡的大鏡并不清晰,隻能依約看到一個人影,瞧不起衣裳上的花紋。林潮生看了兩眼又扭頭看向陸雲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