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是看見岑葉子撒瘋的,那是真刀子往脖子上架啊,他也怕鬧出人命,沒想着真把人擡回去,隻是買妾的銀子得要回來啊!
他家老爺是有錢,可也不能便宜了這樣的人戶!
王管家闆着臉道:“裡長的面子是要給的。這人我們可以不帶走,但銀子得還吧!二十兩銀子呢!”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取出買妾文書,晃着亮了亮,又指着上頭的字說話。
方裡長臉一橫,等着岑大為喊道:“把錢還人家!隻要老子還在,村裡就别想再靠賣哥兒賣姑娘賺錢!”
岑婆子後知後覺這人是請錯了,壓根也不幫她說話呀。
她氣得喊道:“裡長,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你看看,他們把我家糟蹋成啥樣了!這雞啊鴨啊吓得直叫喚!屋裡也亂一團的,跟遭了劫似的!”
方裡長不稀奇,他在來時就聽說了。
他啐了一口,罵道:“活該!你捏着錢不放,人家不得拿旁的東西抵債!人家是傻的?!白叫你占便宜?!”
他也知道岑婆子的性子,要她拿錢,靠嘴是拿不出來的。
方裡長思索一二,當即又說:“岑家有良田四畝,次田六畝,其中良田一畝十兩,次田一畝算八兩。他們若是不肯掏錢,那就由我這個裡長做主,劃掉他們兩畝良田賠給王員外。管家覺得如何?”
王管家還沒說話,岑婆子先急了,“不行不行不行!那是我家的田!你憑啥給啊!”
方裡長也是氣急眼,立刻就沖着岑婆子吼道:“就憑我是裡長!村裡的戶籍、征稅、田戶都歸我管!你要是不滿意,就去衙門告我!”
岑婆子被吼得脖子一縮,也曉得裡長是真怒了,尤其她兒子岑大為還在一旁不停地說:“娘!給他吧!把錢給他們吧!”
農家人在乎田地,他家隻有四畝良田,這驟然給出去一半哪裡舍得?
岑婆子也怕了,哆哆嗦嗦把二十兩銀子找來給了出去。
管家瞪了一眼,接過錢,領着迎親的下人們一湧離開。
裡長氣洶洶又訓了岑大為好幾句,把人罵得臊眉耷眼後才背着手離開。
岑家院門外還圍着好些瞧熱鬧的人,一個個都指指點點的。
“啧啧啧,你們瞧瞧!岑家的也賣小哥兒呢!又不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啥造孽的事兒都做!”
“哎喲,葉子投在他家可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哦!”
“可不是嘛!葉子才多大,十六七歲,正水靈靈的年紀呢!說給人做小,虧他們想得出來!”
……
岑大為沒臉見人,臊着面兒鑽進了屋裡,倒是他老娘臉皮厚,當即就沖去罵上一通。
“看看看!也不怕把眼珠子看得掉出來!一群沒事幹的老娼貨!”
村裡的婦人們可都不是好惹的,一個個嘴皮子利索厲害,哪能讓岑婆子占了便宜。
“哎喲!你家敢做,還怕人念啊!做這些喪良心的事兒,也不怕半夜被鬼挖了心肝!”
“就是就是!葉子!快别哭了!為這種人哭不值當!你阿父阿奶都是欺軟怕硬的,你自個兒硬起來,叫他們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
“這就過了啊……教些啥呢!小心教得孩子不分長幼了!”
“呸!啥長幼!那老的好,小的才敬!這死婆子是個爛心肝,就該好好磨磨!你們曉得我娘家村裡那個姓宋的惡霸不?那可是連親阿父都動手!拿拳頭打!”
“真的假的?他阿父咋不去衙門告他?”
“嗨喲,告啥告啊!他家就這一個兒子!那惡霸可放了話,要是他阿父去衙門告他,那以後準沒人給他養老收屍,就讓他爛地上!狠得很嘞!不過他阿父也不是個好的,年輕的時候就打媳婦打孩子,現在孩子大了,他奈何不了了!”
……
這些大娘嬸子左說右說,竟扯起閑來,話頭扯了老遠。
岑葉子呆呆站在一旁,被小爹和林潮生左右扶着,手垂在身側。
他也不知聽進去沒有,手裡的柴刀緊了又緊。